他的发音明明很标准,怎么卡琳说蹩脚?只是不时流露的北方腔让她有点不习惯:“我听一位先生说有位女士一直在找她的亲戚临终前托她照顾的小孩,还说我和他长得很像,我有点奇怪就和他来了。我是觉得您有点眼熟,不过我想您应该是认错人了。我没什么亲人,从来没有。可能让您失望了。”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生硬了不少,暗示自己想尽快结束这误会的谈话。
“我没有认错,我要找的就是你。”斯佳丽的语气随着她的心情一起平静下来,“我们的确见过面,就在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你被我的马车撞倒了,我很抱歉。当然,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来找什么亲戚的小孩的。我找你有另外的事情,这件事很重要。”
“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事。至于您说的另一件事……”
“把你从修道院那里拿的账本给我,我有用。”斯佳丽打断了他,口气已经不像是和小孩子谈话了,而像是和竞争对手讨价还价一样步步紧逼,“那个账本对你根本没用,我相信你肯定连看都看不懂。至于条件,随你开,只要我能办到。”为了不刺激他,她没有用“偷”。好在把她带到这里来的人为了不打扰他们已经出去了,现在整间屋子只有他们两个,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干脆把话挑明了。
“您怎么知道它对我没用?您又怎么知道我看不懂?您对小孩子未免太瞧不起了。再说了,您要那个账本又有什么用?您要我开条件,可我总得知道手上的东西被别人拿去干什么再决定吧。虽然我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人,可也不愿意干太坏的事。”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斯佳丽知道自己有戏了。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因为这确实不是什么坏事。我要拿回我们家庄园的产权,它现在被我那个愚蠢的小妹奉献给了修道院,可修道院根本用不着。你如果看的懂账本,肯定知道那上面记载了不少善款的流向,它们应该是被中饱私囊了对吧。我可不想我们家世世代代的产业被不明不白的私吞了。这个理由怎么样?”
“您家里有庄园?那应该也有不少土地吧。要是这样,我同意把账本给您。不过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我的条件。”他的语气激动了起来,但仍然小心翼翼地试探。
“只要我能办到。你要多少钱?”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庄园会让他激动起来,但她并没有多想,只是想着他会开价多少。
“钱对我没什么用,我不要。其实我一直居无定所,只是想找一个安身之处,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不过上帝既然还让我活在世上,我就还得继续找。这应该又是个机会。”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斯佳丽还勉强可以听见,心里奇怪世界上居然有不想要钱的小偷。但后面几句纯属自言自语了,声音低得她几乎听不见,所以她没在意。“我想请您收养我,做我的法定监护人。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您完全可以把我当仆人使唤,我不在乎。只求您能让我住在您的庄园里。至于钱,我可以自己挣。当然,我不会再偷东西了。您答应吗?”这几句他说得很平静,却着实让她吓了一跳。收养一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她知道这当然很冒险,可塔拉的产权她是一定要夺回来的。看着那孩子那孩子难得露出了央求的表情,活像求人收留的流浪狗一样,她又一次对他心软了。这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狠不下心的母亲,原谅了一个调皮孩子的恶作剧。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有戏剧性了。斯佳丽再次去找院长,威逼利诱地把产权要了回来之后才把那孩子从一个隐秘地方拿来的账本交给她。其实她看过之后感觉这些人比贪官污吏还可恨,她一向痛恨不劳而获。但她自己也知道,与其说自己痛恨,不如说嫉妒来得恰当。这嫉妒甚至让她想起去敲诈修道院一把。但是想起卡琳,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要不是这个小妹,只怕她不知要花多少功夫才能要回产权。但要不是这个小妹,她根本用不着这么费心费力地去要产权了。想到这一点,她对修道院也没有客气。原本院长想隐瞒这件不光彩的事,但她坚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当然,整件事经过修道院处理后就变成了“仁慈的主指引他虔诚的信徒拯救了两个孤独的灵魂”,作为一件善事传遍了查尔斯顿。那孩子的偷窃,她对院长的威胁,以及修道院贪污善款的事全部被掩盖了。斯佳丽对此倒也没什么意见,
和那孩子去办领养手续的时候也相当顺利,律师盛赞她的义举,很快地办妥了所有手续。滑稽的是直到此时她才知道那孩子叫杰克。
“倒是很应景。”她想。“杰克,上帝的恩赐。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是被贬下凡的天使还是魔鬼。”想到这一点她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担心,杰克对于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她试探地问过他,但他却说自己不记得了。她知道唯一的一点就是,他说自己不是美国人。
“管他是哪国人呢。”她懒洋洋地想,“塔拉要回来就行了。至于他,无非是个小孩子,不会有什么事的。正好愁雇不到仆人呢,他可比那些黑丫头聪明多了,就先让他当仆人吧。虽然不太方便,没法当面支使他,也只好将就了。起码不用付工钱。”她一心想着明天去瑞特家的拜访,很快把杰克抛到了脑后。这一夜她睡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