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爷怎么老是跟我过不去。就算我设想了一千种可能性,可还是有第一千零一种意外让我措手不及。结果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斯佳丽小姐坐在那儿听我念诗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她懂不懂无所谓,瑞特先生应该听出了我什么意思吧。可他怎么什么反应也没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还是他发现了什么故意不说出来。他的话很有道理,那辆马车的确很可疑,当时我怎么没发现。马车夫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眼睛跟偷到东西的老鼠似的一样贼。马车的主人看上去倒像个正派人,年纪虽然不小了,可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再说他还懂包扎,说话也和气,看上去明明就是个受人尊敬的医生啊。不过,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他看我的眼神好像跟我认识了很久,可是跟我一样想不起对方是谁了。这也就算了,他看保罗的眼神更奇怪,我都形容不好那是什么样的一种目光了,好像是父亲看儿子,不对,是孤狼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幼崽,甚至比这景象还要刺激人,当时我在一边看着都觉得害怕。”回想起当时的感觉,杰克依然心有余悸,为了转移这种感觉他赶紧转换了话题继续写下去,“这件事以后再说,瑞特先生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衣服都脏了,难不成他不信我的话去实地考察了,他回来以后脸色那么严肃,不知道找到了什么,他不相信我倒没什么,反正这种事我经历的多了,以前斯佳丽小姐也不相信我,现在还是一样,当时觉得挺伤心的,习惯了就好了。可要是他因此怀疑这一切是斯佳丽小姐安排的我就弄巧成拙了,斯佳丽小姐知道以后不把我赶出去才怪。要是他们俩因为我再产生什么误会,我就真的罪孽深重了,本来想当红娘,结果弄成了棒打鸳鸯。以后我得更加谨慎一点才行,毕竟这件事是我主动想帮他们的,不能变成越帮越忙。光有好心不行,还得有个好脑子,我眼前的两个人可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不过,这样才有意思。”现在自己的心情已经不是单纯的想帮他们重修旧好了,好像这两个人的事对他来说成了一道颇难做又完全引起了他的兴趣的的数学题,不解出它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虽然这么想有点不恭敬,似乎是给“善行”这个词脸上抹黑了,但他反而觉得这给了他更多的动力。
要解出一道数学难题可不容易,自己不能再在还没有完全理解题意的情况下随便引入不可知的变量了,就像现在躺在床上的的保罗一样。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明明说好的是自己假装摔倒受伤,他自己心里有分寸的不会有什么事,可保罗为什么还要拉自己,他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吗?现在他欠了他一条命,这份情他一辈子都还不清了。他知道保罗不会让他还的,他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要还的,哪怕还不清也比要还。这是自己的事,要是因此牵累了其它无辜的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似乎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直要找的东西,就是这种安心的感觉。在内心深处,他总觉得自己有很强烈的不安,而这种不安一直潜伏在他身体的最深处,像是一条地下暗河一样流经他的身体内部,侵蚀着自己的思想,曾经闪电般掠过脑海的疯狂念头就是由它带来的吧,不,更准确的说,是由他想要消除这种不安的感觉而带来的。为了让它消失,他想过很多办法,最后发现只有做一些好事才能让自己的心获得一些平静。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是毁灭吗,还是分别,亦或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想到这一点,那种他记忆犹新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想要像上次一样淹没他的思维,但他这次没有屈服,而是强忍着撕裂般的痛苦去用力地回忆。一些断裂的画面慢慢浮现了出来,渐渐艰难地拼接在了一起,感觉就像不打麻药直接用针缝合伤口一样,但他还是受住了。脑海中出现了一幅残破的图景,比塔拉还要漂亮的房子,笑容和蔼的医生,整洁的校园,安静的图书馆,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和谐。就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这些画面之间的关系时,一切突然消失了,紧接着,一些恐怖的场面跃进了他的脑海,黑压压的的人群,除了美国人,里面还有自己的同胞,都像是疯了一样乱冲乱撞。熊熊燃烧的大火,断壁残垣,无辜者的尸体,还有一脸茫然的自己。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原本就残缺不全的图景瞬间崩塌,成了一块块更加破碎的残片,再想把它们连起来几乎成了不可能。伴随着画面的消失,那痛苦的感觉也跟着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不是像上次一样他放弃抵抗之后好久才像退潮时的海浪一样慢慢退去。这么说,他赢了,可为什么自己一点得胜的喜悦都没有?这就是自己遗忘的过去吗?如果真的是如此不堪,那他还回忆它干什么?以前那些人就说自己一出生就给他们带来了不幸,说他是个灾星,所以才把他打发到美国来自生自灭。好不容易自己快把这惨痛的经历忘掉了,难道更加不幸的事情在美国还要重复一次吗?不,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