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竟敢对老祖出言不逊，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虎羽刚在老祖这里挨了打，正愁火没地方撒，听到声音，纵身飞起，双掌朝来人击去，手中淬了剧毒的暗器密密麻麻地发射出去。

原本以为一击必中，虎羽甚至都能够想象出来人被自己的暗器钉成肉粽子的模样，然后，他便可以在老祖的面前邀功，为自己挽回一些刚丢失的颜面。

但，很显然，他想得太美了！

青界只抬手轻轻一挥，那些暗器便掉转头，朝虎羽飞去。

而他，则在瞬息间移动到花子衿的跟前，成功驱散黑雾，将花子衿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一块干净的青石板上，抬起衣袖，动作无比轻柔地为花子衿擦去脸上的血迹。

在这样的地方，他做出这样温柔的动作，竟然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

只不过，这样的情景，只落到了老祖眼里。

因为虎羽此刻正自食苦果。

暗器出手后，他便双手抱肩，好整以暇地准备等着看好戏，谁知，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些他亲手发出的暗器，竟然齐刷刷地朝自己飞来，一时之间吓得都忘了躲闪开来，但他毕竟是在江湖中爬摸滚打这么多年的人，危险逼近时，身体已经先于心神作出了反应。只是，再快的反应，也比不上暗器的速度，纵然他惊险万分地避开了大部分暗器，却还是中了三枚，分别是左侧肩膀跟腰际以及腿部。

那暗器上淬的毒果然了得，很快虎羽便觉得伤口奇痒难耐，他咬牙强行忍着，因为只要一动手去抓挠，那么痒便会迅速蔓延全身。虎羽曾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被自己的暗器击中，跪在地上不断地挠痒，极度的痒，让他神智癫狂，最终用手指划穿了自己的肚子，亲手将肠子掏了出来……

那时看着那人的惨状，虎羽只觉得心中畅快，如今回想起来，却是浑身冷汗淋漓，摸出一把弯刀，苍白的脸上汗如雨下，他死死咬牙，手起刀落，生生将暗器连同周边的肉都给剜了出来，腿部跟腰部倒都容易，到了手部，握刀的手却是抖得厉害，怎么也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剜出暗器了。

可是如果不挖出暗器，那么后果就只有一个字——死！

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虎羽下了更大的决心，他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右手上，刀光一闪，整条左臂已经失去了生机掉到地上。

为了活命，他亲手砍掉了自己的一条手臂！

从口袋里摸出一瓶止血粉，拔了塞子，使劲地倒在自己的伤口上，裸露的血肉受到刺激，令虎羽生不如死，他双目尽呲，厉声道：“你到底是谁，竟然这么残忍！我今天非得要了你的命不可！”

可怜的虎羽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三界都闻风丧胆的上仙青界。他只当刚才的一切都是个意外，眼前这个白衣翩翩看起来宛如书生的人，怎么可能具备伤害自己的能力，方才肯定是因为自己大意轻敌，不知让他使了什么障眼法，那些暗器竟然都调转了头，这才伤到了自己。

这次，他要全神贯注跟他一战！

主意打定，虎羽抽出后背的长剑，朝剑身吐了一口唾沫，眼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紧紧盯着青界，冷笑道：“受死吧！”

青界目光清冷无比地看着虎羽，他一袭朗朗白衣，伫立在这残败满是血腥恶臭味的山洞里，竟然仍是如此地风华绝代脱凡出尘。

只余下一条手臂的虎羽，气急攻心，一心只想着取青界性命，却忘了去丈量一下自己跟对方的实力。

仪式被毁，老祖比谁都要痛心，为了这场仪式，他已经准备了很长很长时间了，眼见胜利就要得手，却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人给搅黄了，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想将这个不速之客给撕成碎片，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可是老祖虽然丑，却不傻，打他看到青界的第一眼，便感知到来者绝非寻常人类。但对于虎羽盲目送死行为，他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因为这样更有助于他摸清形式。只是，看到虎羽如此不堪一击，竟然还愚蠢地扑上去，他实在是有些看不过眼了，长长的舌头一卷，便将虎羽卷住往角落一扔。

“你到底是谁？”老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大声问道。他浑身密密麻麻的褶子都在抖动着，腥臭味也随即不断往外扩散。体味，也是老祖的武器之一，能够麻痹人的神经系统，让人意识混乱，行动迟缓。

可是这百试不爽的招数，在青界这里，竟然如石沉大海，竟是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我是谁，重要吗？”看着花子衿被伤成这个样子，青界十分心痛，如果不是顾忌着自己上仙的身份，他真想一把火烧了这个山洞。

他修仙几百年，向来无欲无求，戒池之水，他此生入了三次，一次是初入蓬莱山，一次是正式成为蓬莱山弟子时，两次，他都安然无恙。就连无量子都夸他，是真正的上仙。而此刻，他的心神，却被眼前这个凡间女子搅得如同一池春水。

不！不行！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青界在心里默念着无量子的教诲：凡修仙者，先修其心，世间万物，莫不能撼动之半分。秉天地之公正，维持三界之安好。

魔念，在心里肆虐，若非青界仙力高超，醒悟得及时，否则的话，魔性侵入元神，便会彻底走火入魔了！

而老祖趁着青界失神的这当口，双手已经结印出了一个纯黑色的圆球，朝青界投掷过去，与此同时，他血盆大口对着青界张开，源源不断的黑雾以及腥臭，如同龙卷风一般朝青界席卷而去。

青界这会正在跟内心的魔性战斗，故而老祖的这招突然袭击竟是出奇制胜。黑雾，犹如捆仙索一般，将他整个人捆绑得结结实实；又像是最锋利的刀片，一层一层地搔刮着他的骨头，挑动着他的筋脉。空有一身仙术，教这黑雾沾染上，却也挣脱不得。

“老祖真厉害，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虎羽以右手撑着地，勉强直起身，看着青界整个人被黑雾团团包裹，心情不由大好，忙向老祖道喜。

老祖内心也十分喜悦，他原本还以为这个不速之客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叫人降服了。

方才跟青界纠缠已经用了一段时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老祖决定速战速决，他走到花子衿跟前，掌心凝聚黑雾，缓缓放置花子衿头顶，打算让掌心黑雾直接侵入她心脉，不想黑雾才刚压下，竟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禁制，老祖整个人都被弹开了。

“再执迷不悟下去，休怪我手下无情！”青界厉声道，因为着急花子衿，唯恐她受伤，故而青界不惜将全身血液逆行，千丝万缕的仙气，自丹田任督二脉破空而出，跟黑雾紧紧缠绕，可黑雾的力量实在太过邪恶，太过强大，仙气与之缠绕，竟是此消彼长，一时之间不能压制……

黑雾重霾中，青界抬头，看见花子衿面色如纸苍白，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失去最后一点生机，就像风中的枯木一般倒下。痛心、愤怒、暴怒……一系列的情绪将青界团团包裹住，这一刻，什么仙道什么师嘱，统统都是浮云，青界素来清雅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狰狞，印堂丝丝黑气萦绕，强烈的意念，竟叫他生生将黑雾压制了下去！

如丝如雾的黑雾，终于消散开来。青界一身炫目的白衣，伫立在那，即便一动不动，就已经让老祖跟虎羽都感受到一阵无形的强大压力。老祖因为内力深厚的缘故，尚且能够站立跟青界对视，虎羽却是心头如同鼓点一般敲击着，振聋发聩，两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没用的废物！”老祖低头瞥了一眼狼狈的虎羽，轻蔑地啐道。

“他没用，你也一样！”青界整个人如同一道闪电，头上发带已被解下，那素白而又柔软的发带，因为灌注了仙力的缘故，此刻硬如钢铁，几乎是一声未闻，便已经穿透了老祖的心脏。

老祖只觉得全身都变得火热，唯有胸口却冰冷如雪，他瞪大了铜铃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发带被抽出，洁白柔软的发带，此刻变成了猩红色，尾迹，正一滴一滴地滴落着鲜血，怵目惊心！

那是自己的鲜血吗？老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按住胸口的那个洞，嘴唇无声地噏动着，他不信，不信自己竟然就这样被打败了。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了啊，他就可以摆脱自己这副丑陋的身躯，就能够跟跟寻常人一样生活在尘世之中了啊！老祖不甘心地抬起手，暗暗发力，准备跟青界同归于尽，可是手才刚抬起，就见眼前红光一闪，下一秒，他的手已经跟他的身体分离……

“啊啊啊啊……”巨大的痛苦，让老祖发出一阵悠长的哀鸣声，他浑身的褶子开合得更加厉害了，空气中满是腥臭难闻的味道；铜铃大的双眼里有血泪涌出，语调悲愤而又绝望，仰头长啸道：“好，好，很好啊！既然天意注定我老祖要丑陋一生，那么我们就一起死在这山洞里吧！一个都别想走，谁也别想活！统统都死吧，死吧死吧！去死吧！啊啊啊……”

老祖一声又一声长啸，惊天动地，整座山似乎都在摇动，碎石纷纷从石壁上掉落下来，其中一块巨石，竟是对着花子衿俯冲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