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雨泽这才进了城。陈忠走在最后,又给了那些小士兵些银两。
进到城里的感觉只能用萧条两个字形容了。
大街上几乎没有人影,各个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传出一两个孩童的哭声。
询问了三四间客栈,竟然都以客满为由,不让姽婳一行人入住。这让姽婳很困惑,直到问了一个老大爷才知道,原来是当地知府下令禁止外来人留宿。想必他也是害怕这外来的人中有上头派来的奸细吧。
继续走了很久,都没有一个客栈愿意留下他们,任凭他们出多少钱。
但是不得不说的是,这里的店铺几乎都关门了唯独胭脂铺竟然依旧红火。姽婳扮作要买胭脂的女子,借机询问贩卖胭脂的老板,老板告诉她,这些官吏都在家里夜夜笙歌,他们的宠姬会常常来这里买胭脂。
姽婳又问她哪里能找到客栈,老板说客栈是不可能找到了的,如果想要住下,那就找个人家,给他们些银子粮食,一般就会让你们住下。
按照这个方法,姽婳很快找到一家宽阔的院落,虽然老旧,但是依稀能看出曾经的辉煌。
住在这大院中的只有一个老婆婆,他的儿子因为反抗贪官被抓去砍了头。老婆婆没有了经济来源,生活一天比一天困难,偏偏又逢上了天灾,庄家几乎颗粒无收。
上官雨泽给了老婆婆很多银子,老人同意让上官雨泽一行人住两个月。但是不管饭。
管不管饭无所谓,毕竟自己带着厨子。
稍作安顿,上官雨泽给了姽婳一张纸条,纸条只有巴掌大小,可是正面反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姽婳忍着目眩将字条看完了,意思大致是谁谁谁犯了什么醉,证据在哪哪哪。
姽婳诧异的看着上官雨泽一眼,问他这是谁给他的。上官雨泽也没有隐瞒,大房的告诉她,就是在粥铺看米时,米袋里放着的。
掩人耳目。
真是聪明呢。
接着上官雨泽将匿藏的高手全部叫出来,把纸条给了他们,吩咐天黑之前必须将证据带来。
接下来,上官雨泽自顾自的搬出棋盘,执黑子,微笑的问姽婳:“爱妃要不要来下一盘?”
“荣幸之至。”姽婳执白子。
起初姽婳一直占上风,锋芒毕露,就在眼看着黑子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突然,上官雨泽棋风一转,全篇黑子皆成为了攻击的棋子。
一个个陷阱,一个个埋伏。
出其不意。
姽婳想要挽救,无奈为时已晚,最后败得落花流水。
对于这个结局,上官雨泽毫无意外,自始至终微笑着。
一盘棋,也就侧面反映一个人。
看似无处无害,实则锋芒内敛,只在等待一个机会,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时,绝对不会出手,一旦出了手,就是必胜。
一局棋竟然从晌午十分下到了傍晚。
“都傍晚了,上官雨泽你想吃什么?”姽婳挑眉问道。
“厨子都已经准备了,你想吃什么直接跟厨子说就行了。”上官雨泽一脸淡漠。
姽婳一脸悻悻然。
厨子上了菜,姽婳的兴致缺缺,只是应付的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怎么,没胃口?”上官雨泽将一块牛肉拣到姽婳的碗中,“这菜味道尚可,你尝尝。”
盛情难却,姽婳张口吃了那块牛肉。虽然好吃,但是姽婳现在不想吃。
“上官雨泽,我想吃核桃酥。”核桃酥,那是京城有名的街头小吃,但是上不得台面,所以这次跟随的厨子也没有会做的。
“你这就是有些难为厨子了,等回到京城,我给你买一些。”
“真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就在最后一缕阳光马上要被黑夜吞噬的时候,大内高手都回来了。每个人手中抱着几样东西,或是账本,或是玩物,并且都贴着一张小小的标签。
上官雨泽也不急,命人伺候洗漱,换上了明黄色的龙袍。姽婳也是一番梳洗,梳起了高高的发髻,戴上了七尾凤冠,换上了紫色长裙。
上官雨泽坐和姽婳都坐进了第一辆马车中,所有的侍卫抱着那些证物跟在马车后面。
现在的这些贪官都在河南知府的家中,听说今天是那知府五十大寿,几乎聚集了十里八乡所有的贪官污吏。
快到亥时,姽婳一行人来到了河南知府钱安家。
才到门口,钱安家的守卫便拦住了上官雨泽的马车:“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陈忠拂尘一扫,尖声道:“大胆,你这个狗奴才,咳咳,皇上驾到——”
那守卫先是一怔,然后露出鄙夷的表情:“皇上?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吗?”
“大胆!敢对皇上不敬,来人,快把他拖下去。”说完马车后走出两个人,直接拖走那个门卫。另一个门卫已经傻了眼,屁滚尿流的往屋里跑。
不过也只是前后脚的事。前脚这个门卫刚禀告完,众官吏还没来得及躲藏,上官雨泽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九个官吏聚在一起,把酒寻欢,屋子正中是一群正在歌舞的女子。
陈忠看着一帮傻了眼的人尖嗓子喊道:“大胆!见了皇上还不行礼?”
这次各个官吏才如梦初醒,慌忙跪拜。
上官雨泽走到最上位坐下,姽婳坐在他身畔。一帮侍女利索的将屋中的剩饭残羹收拾干净。
一干官吏还跪在地上,上官雨泽也不叫平身。过了一会,上官雨泽缓缓道:“城外的那些难民怎么回事?”
无人回答,无人能回答,无人敢回答。
“你们在做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上官雨泽一拍桌子,那张纸便仍在了九人面前,离得最近的冯海上偷偷看了一眼马上面如死灰,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立马磕头求饶。
上官雨泽一抬手,门外三个侍卫便将白天大内高手收集的证据放到桌子上。
“你们抬起头来,看看这些是何物?”上官雨泽嘴角一勾。运筹帷幄。
接下来其余的八个人也都面如死灰。拼命的磕头求饶。
上官雨泽接过下人们倒得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轻声道:“爱妃,你怎么看?”然后目光转向姽婳。
姽婳错愕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上官雨泽会询问他的意见。她思索了一下道:“陛下,祖训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便言语。”
“朕要你说你便说,规矩都是人订的。”
于是那九人将姽婳当做救星一样,拼命的说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姽婳轻叹一口气,女子的心肠想来柔软,这也是为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最主要原因,有时会会因为心软而姑息了敌人,那么那时候就是养虎为患了。
姽婳也不例外。
“陛下,臣妾觉得,这九人罪孽深重,手上血债无数,万死不辞,但是就算是杀了他们,死去的人也已经再回不来了,臣妾觉得应将他们发配边疆,直到终老,至于家眷子嗣,也都是有罪,但罪不至死,几位大人家的粮食应当分发难民,财产一律上缴。臣妾言至于此,还请陛下定夺。”
上官雨泽点了点头,爽朗的笑了一声道:“爱妃此举甚合朕心,传旨下去,钱安冯海上等九人,贪污欺君,克扣百姓,导致无数百姓丧命,将其发配至边疆,永远不能离开,其子嗣家眷,皆贬为庶民,家族永远不得在为官。财产一半分发安抚百姓,一半充公,粮食全部分发给百姓。”
因为姽婳的仁慈,本来应当诛九族的罪孽,最后竟然一人都没有死。姽婳咬了咬下唇,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是夜,姽婳躺在上官雨泽身边,小声的说:“上官雨泽,你说,一个人都没杀,那些难民会放过他们吗?”
上官雨泽搂着姽婳,温柔道:“放过也好,不放过也罢,那都是他们的命,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角度分析问题,你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而已,至于旁人,不用顾虑。”
姽婳不由皱皱眉,本以为上官雨泽真的会同意自己的建议,可没想到上官雨泽打的竟然是这个算盘。
自己有心放他们一马,可是那些难民未必愿意。
那么最后的的结果就会是他们终究逃不过一死。
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姽婳不知道除了狐狸两个字,还能用那个词来形容上官雨泽了。不过幸好,自己是陪在上官雨泽身边的那个人。
她会一直陪着他。哪怕是一条路走到黑。风雨无阻。
她爱着他,即使未来的他们将要面对无数的风风雨雨也无所谓。
第二日,贪污官吏被查处一事就大街小巷中传开。城门打开,迎接难民回家。开仓放粮,让每家每户都得到粮食。余下的那几马车的金银珠宝以及被查出的财产也分发给老百姓。
一时间,百姓对皇帝的赞誉空前的高。
上官雨泽没有急着回京,而是在河南游玩了几天。
第四天,飞鸽传书,冯海上等九名流放边疆的官吏遭遇强盗,不幸全部身亡。
上官雨泽莞尔一笑,带着姽婳宣布启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