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我的镯子。

他连忙解释：“它在我身上……不是我拿的。”

是上次万生拿了没给我，银镯重新清洗过了，很光亮，跟新的一样，我拿手指摩挲，笑着说：“肯定是我不小心落在你们那里了，谢谢你拿来给我。”

听到我说谢谢，他开心地别过脸去笑。

“啊！”我突然叫了一声，“你先别走，我这里有一箱粽子和咸鸭蛋，医院刚发的，我不爱吃，你拎回去和老万师傅吃吧，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啊。”

我从办公室提着东西过来的时候，以为廖警官走了，没想到他还没走，正和傻万生聊天呢。

其实主要都是廖警官在聊，傻万生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一会儿看看左，一会儿看看右，神情呆呆的，眼神那么不安，如果不是我叫他在这里等着，他估计早就逃走了。

我笑着走过去，把东西递给他：“你们在聊什么呢？”

廖警官有些惊讶地跟我说：“他认出我是警察，”他指指自己的一身正装，挑了挑浓眉，他肯定以为万生是傻子，其实万生不傻，有很多自闭症患者都有很多异于常人的天赋呢，更何况认一身警服，又不是什么难事。

“我问他做什么工作，他说拉尸体？”廖警官有些想不到傻万生做的是这种工作。

我替傻万生骄傲地答：“嗯，他爸爸是我们太平间的老万师傅，万松年，你肯定不知道，在全市的卫生系统都是很有名的。”

“这个工作——”廖警官想了想，说：“这个工作他也能胜任，很了不起！难怪你会认识他，你们工作上的来往肯定不少。”

万生发出声音加入我们的谈话：“警察？”他在叫廖警官，廖警官嗯一声，自我介绍，“我姓廖，叫我廖警官就可以。”

我提醒他：“警察叔叔不是急着走的吗，怎么还有空聊天？”

他好像才想起来一般，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嘴上说着：“走走走，警察叔叔现在就走了。哦对了，”步子却没迈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顺便问一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算是弥补上次的爽约。”

我说：“哎呀这可不得了，我该请的饭一次没吃，这又得加上一顿你请我的，吃到什么时候能吃完啊！”

“吃不完不急，慢慢吃，反正我平时休息也没什么事，你明天有空吗，还是后天？平时下班也可以，不过我得先确定能不能按时正常下班。”

“嗯……”我还在想，廖警官说：“不然今天下班吃第一顿吧？”

他几乎把我所有的时间都问了一遍，我没空也得挑个空才礼貌吧，我点点头，“今天晚饭可以。”

“那下班我来接你？”

“好。”

快下班的时候，我收拾东西急着出科室，傻万生又过来找我了。

“给你，爸爸说，谢谢你的鸭蛋和粽子。”他递给我一个煮鸡蛋，我接过来，随意放在包包里，“谢谢了。”

我竟然忘记了约好的时间，廖警官打电话来说已经在医院西门等我了。

“不客气，礼尚往来。”傻万生看我的头发一眼，眼神立马躲闪开去，问我：“你洗头发了？”然后又瞟一眼我的衣服，说“你换了好看的衣服。”

我给个笑容给他，“我和廖警官去吃饭，我现在急着走，你也回去吃饭吧。”

他亦步亦趋跟着我，“吃饭，我也想去吃饭。”

额？

廖警官这次是开车来接我的，他的便服好像都是一个风格，长袖衬衫扎进西装裤里，不同的是衬衫的质地和颜色，他看到我的时候满脸笑容，看到我身边跟着的人笑容立刻散去了一半。

“小万？”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解释，“我下班的时候碰上他的，我不是送了他鸭蛋和粽子嘛，老万师傅非要回个礼给我……”其实我也知道，老万师傅回礼不会只给我一个煮鸡蛋，这定是傻万生自己的想法，也许他听我们约过要吃饭特意用这个理由过来的，我拒绝了他多不好。“呵呵，知道我们要去吃饭，他说也想吃，要是我不带他来，估计他也不会好好吃，他们父子俩对吃太随意了。”

廖警官笑了两声，没说什么，我怕他太介意立刻补充道：“今天这顿我请！最近我太倒霉，你们俩都救过我的命，给我个省钱的机会，就一顿饭，我一并谢谢你们二位了！”

他点点头，“行，替你省一顿，你要记得，我们还有两顿。”

我使劲点头。

我也知道本来约好的局硬插一个进来不好，可我无法拒绝傻万生，关键是，他很难得主动开口说要来，我不能打击一个孤独症患者的社交意愿是不！？

既然说了是我请，我问廖警官想吃什么，他说不是说好吃自助餐的么，我才想起他说过，可是我忘记找团购了，刚准备拿出手机现找，万生在一旁说想吃烤肉，他抓着自己的包带，一字一字地强调：“韩国烤肉。”

上次我和他逛街的时候路过一家韩国料理，里面人声鼎沸，他驻足看了一会儿，问我那是什么，我说那是家韩国烤肉店。原来他还记得。

两个恩人想吃的不一样，我打哈哈地笑，“那我查查有没有吃韩国烤肉的自助餐店，也就是自助餐厅有没有主营韩国烤肉的。”

廖警官说：“既然要吃韩国烤肉，那就去一家专业的店吃，自助餐下次再吃。”

“行行行，这样最好。”

我们挑了离医院二十分钟车程的一家万达商场吃饭，周五的晚饭人很多，等位等了一个小时。在人多的地方，万生虽然有点局促，没有太害怕，这点还是让人看着很欣慰的。

点餐的时候他翻着餐本也点了自己爱吃的，竟然还点了烧酒。

廖警官问：“你喝酒？”

傻万生摇头，“给你们点的。”

廖警官说：“我开车来的，不喝酒。”

“高医生说吃烤肉要喝烧酒。”

廖警官征求我的意见，“你要喝？”

我摆摆手，其实我也没要喝，他俩都不喝，我一个人喝的什么劲，我又不是酒鬼。傻万生嘟起嘴，对我又说一遍，“高医生说吃烤肉要喝烧酒。”

我说过吗，我也不记得我说没说过，也许上次给他介绍韩国烤肉的时候随便说了一句吧。

傻万生又说：“高医生说下次和我一起吃烤肉喝烧酒。”

额，也许介绍的时候也顺便许诺了这一句吧。

其实我想告诉这个傻孩子，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上次逛街是偶遇，虽然我还一直想不通为啥会在前进路偶遇上他，但几乎没有下次逛街还要约他的打算，还跟他喝酒？我算不算教坏小孩子啊！

但是但是，还是那句话，我不能打击一个孤独症患者的社交意愿是不！？

于是我要了三瓶烧酒。按聚会人头要的。

傻万生对一切都很新鲜，他虽然不正眼看人，却把一切都收入眼底，他看着别桌怎么吃，怎么喝酒，也跟着学上了，竟然给我们倒酒。我对今天的他感到很意外，有时候看他的举动觉得他应该不是傻万生，但是一旦认真去看，又看不到万生的影子。

烧酒是傻万生要点的，他并没有要喝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要我和廖警官两个喝。

我喝了一杯后有点小兴奋，借着头晕也开始劝廖警官喝两杯，毕竟一个人喝很寂寞不是？至于车嘛，我说：“找个代驾给你开回去。”

于是，我和廖警官喝完了点的三瓶，酒兴上来，又叫了一瓶。

一顿烤肉吃完，我俩喝的七七八八了。

廖警官的酒量比我大不了多少，他说以前酒量小，都是跟同事聚餐训练出来的，他的同事都很猛，不仅抓贼猛，吃饭猛，喝酒更猛。

我喝酒纯属好玩，我很喜欢晕晕的感觉，觉得很幸福。刚开始喝一口就晕，后来喝一杯才晕，再后来，得喝一瓶才会有晕乎乎的幸福感，我的酒量就这么被撑大了。

不过我不喜欢醉酒，喝到吐有过几次，那滋味太难受。

廖警官喝酒上脸，脸红彤彤的，大个子男人像擦了胭脂一般，太萌了。他打个酒嗝，捏住了鼻子，“你之前说小万也救过你的命，怎么回事？”

“都是最近走霉运，”我简略地说：“走在路上也能被花盆砸，幸好碰到他，差一点就砸到我，可吓死路边的环卫大妈了。”

“还有这样的事？”廖警官正色，来回看着我和傻万生。

这件事其实傻万生不知道，我说的很简略，就是希望一语带过，没想到傻万生接过话茬，点点头，“我叫高医生她不理，我就往她身上泼水。”

啥？我的酒劲一下子消失大半，傻万生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是说，万生不是承认过那次出现的是他么！

我使劲眨巴眨巴眼睛，想看清楚眼前这个傻万生。

廖警官很吃惊，瞪着眼珠子问他：“你往她身上泼水？你不是拉住她？”

廖警官并不知道我梦游被鬼上身被鬼缠这件事，我咳了两声，想把注意力转到我这边，结果傻万生说：“高医生回家换衣服，让我给她扣扣子……”

天！这种事情也拿出来说，这个人绝对不是傻万生！

我第一反应是找个地缝钻进去，氮素，这回不是那种丢人藏起脸就可以解决的！

于是我瞬间爆发，扑上去就捂住了万生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