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轻轻的摇了摇头,对我说:“不想让他死的话,暂时先别动他。你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想从鬼嘴里问出那个人的下落,又想从她嘴里撬走到嘴的肥肉,鱼和熊掌怎么能兼得?”
我对鸠摩说:“我师弟的下落自然重要,但被困在那里的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说实话即便他是一个乞丐,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也会救,救人,是不需要道理的,况且这鬼会害人,即便是云深深的朋友,然而也并不是什么好鬼,我又怎么能相信她的话呢?”
“即便是这样,救不救也是你的事,我要的只是那个人的下落而已。”鸠摩负手而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死狐狸,饿你三天!”我愤愤骂道:“一个大男人不赚钱老吃软饭也不想想办法,你要我养你到什么时候?”
“没我你早死了,没你我现在还是妖王,天养地养哪轮得到你来养?若是旁人得了孤王这等恩惠,早感恩戴德,白瞎我一颗千年妖丹送了白眼狼。”鸠摩两眼一白,鼻子里哼出两条白气,依旧没有要动手帮忙的意思。
我气的一跺脚,撸起袖管自己动手,不就是从水草窟里挖个人吗,萌娘我也不是吃素的,力气大着呢。
“我劝你还是别碰他。”鸠摩淡淡的说,他的话里有种威胁的意味,似乎只要一碰那凯子,就会有麻烦似的,然而并吓不倒我,我右眼里还封印着他的命根子法图娜呢,我就不信我有危险他不来救我。
不就一只小鬼么?他现在虽然没有半神之躯,损失了千年妖丹,但总不至于连只小鬼都收拾不了吧?
我轻手轻脚的走近那凯子,忍着他身上散发的浓烈的味道,把手伸向他的头,慢慢的把他脸上的那些水草给拔掉,每拔一下,他都痛的大叫,而且不管我怎么拔,那些水草被我拔掉以后,很快又会在原处长回来。
“道长,等等,您没有符箓什么的吗?这样硬拔没把我救出来,我就疼死啦。”那凯子求饶道,眼神又开始不信任起来。
我一拍脑子,真傻,我不是有狗血喷雾吗?
“说什么呢?不是要拔几根下来,研究一下么?”我强词夺理道,然后从包里拿出狗血喷雾,对这那根从他脸上拔下来的水草一喷,那根水草果然马上就枯萎了。
日本进口的狗血就是好用,下次把那家店日本进口童子尿也一起买了,虽然价格是贵了点,但又新鲜又耐用。我看了看这罐狗血喷雾的出厂日期,却意外看到了产地:中国安徽。
去……这瓶出口转内销的狗血可是比国产的贵了一倍啊!
这家黑店,真他妈坑人!我把气撒在那凯子脸上,死命按着往他脸上碰。只见狗血喷在他脸上后,他的脸“嗤嗤”的冒着黑烟,缠在他脸上的水草仿佛被烫到的章鱼触手,迅速的从他脸上抽回去。
“啊!”突然,从他背后的水草窟窿里,传出一声尖叫,与此同时,那凯子的身体逐渐的滑落,然而,在滑落的一瞬间,我看到他的肩膀上,搭着一只女人的手!
那只手湿漉漉的,仿佛在水里浸泡了很长的时间,皮肤被浸的像陶瓷一般白,它死死的掐着凯子的肩膀,不让他再滑下去。
“不要走,陆生,你不能不要我,陆生,我怀了你的孩子啊,陆生!”那个女鬼空灵的声音从凯子身后传来。
难道是那个凯子把人家姑娘糟蹋了,那姑娘化身成鬼来索命来了?要真是这样,那凯子还真不值得救,给我一个亿我都不救。
不过,看凯子最多二十七八的样子,如果这个鬼真是云深深朋友的话,起码死了十几年了,诶……早恋害死人啊。
凯子半个身子滑了出来,便剧烈的挣扎起来,双手不住的想拉什么东西,凌空乱舞着,可惜只能抓到空气。他一边抓空气,一边大呼大叫:“你这疯婆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陆生,我不是!我叫王子凯!我是王子凯,不是什么狗屁陆生。”
王子凯?凯子王!他爹是猪吗?给他取了个这么形象的名字。
“我知道啊,但是……陆生,是你的前世!”那个女鬼尖叫着,猛的从水草丛中探了出头,她的头发很长,和整个房间里密布的水草相连,她的脸白如陶瓷,明眸皓齿,唇薄鼻窄,完全是个美人胚子。
她抓着王子凯,慢慢从水草窟里滑出来,我逐渐看清她的全貌,那鬼穿着民国女学生装,蓝袄黑裙,蓝袄袖长过肘,长短过腰,很正统,而黑裙则长的诡异,和地上的积水相连。
她一出来,整个房间原本枯萎的水草就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以她的头发为轴心,房顶上的水草全舒展了起来,一点点变绿,一点点撑圆。
她双手抓着王子凯,眼神恶狠狠的瞪着我和鸠摩,问我:“你们是什么人?来我这做什么,想坏我好事吗?”
我上前一步,答道:“我是云深深的师姐,到这里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云深深?”那女鬼恍然的一笑:“那个重瞳子的孩子啊,你是他师姐,这么说,他现在终于也成道士了?”
她不知道?听她的口气,云深深似乎没来找过她。
但我不死心,依旧问她道:“几个月前,他是不是来找过你?”。
“找我?他来找我做什么?”女鬼呵呵一笑,仿佛听到了好笑的笑话,说:“他要找也找桥盘山那位,来找我?谈心吗?我倒是想请他来坐坐,就怕污了他的道袍。”
“桥盘山那位?!”我听到这座山的名字,从心底升起一阵冷意。
张真人的故事里,云深深的爸爸就是因为盗了桥盘山的一个大墓,而被蚯蚓钻进身体,死在了那个墓里,按照他的叙述,云深深那时应该已经五六岁了,他一定记得那件事。
难道,他来这里见的朋友,不是我眼前这只鬼,而是那个墓里的……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桥盘山那位,是哪位?”这时,鸠摩发问了。
“那些猫皮叫他‘万岁吴僵’,据说每次他出来之前,那些猫皮啊,野鬼什么的就会先下山做乱。他一百五十年出来一次,上次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太平天国,说起来,现在时间快到了呢。”女鬼阴沉沉的笑着。
“万岁吴僵!”鸠摩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震了一下。
“你认识?”我狐疑的看向鸠摩。
鸠摩深深的皱起了眉头,面色极为凝重的点了点头,仿佛单单‘万岁吴僵’四个字念出来,就惊天地泣鬼神。
“那是个什么鬼啊?”我顺藤摸瓜的问。
鸠摩不回答我,面色铁青的,似乎沉浸在了某个可怕的回忆里,许久才说出一句话:“吴僵为虐,如惔如焚,赤地千里,滴水无存!”
“呦,这位看来不简单呢,我奶奶曾跟我说过这句话,但现在,很少还有人知道这回事了,毕竟相隔了那么动荡的一百五十年光阴。”女鬼转头看向鸠摩,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
我耸了耸肩,轻声问鸠摩:“这吴僵,跟你比起来怎么样,我是说……三个月前的你。”
“哈……哈哈哈”女鬼仿佛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指着鸠摩笑弯了腰:
“你拿一个凡人和吴僵比,你可知那些猫皮子,妖果子,几百年道行的,甚至修行千年的鬼,都对万岁吴僵俯首称臣。
一只上千年道行的野鬼曾经说过,千年前,西北千年狐王和东南万岁吴僵一同出世,天下大乱,人道都险些崩坏,所以有千年狐王万岁吴僵的叫法。他是何人,可能霍乱人间,留名千年?也敢和吴僵攀比?”
“噗。”我偷偷瞄向鸠摩,没想到他那么凶悍,出手可乱天下啊,还留名千年,看来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余威千年不灭呢。
但那个万岁吴僵千年前就和鸠摩齐名,绝绝对对是个大魔头,如果云深深要找的人真的是他,那他岂不是很危险?我心情不由的低落起来。
女鬼见我们似乎被‘万岁吴僵’的名头吓住,便打发我们道:“看在云深深的面上,你们问的,我答了。现在,你们是要留下来喝我和陆生的喜酒呢,还是趁早回去,赶在我没改主意放你们之前。”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送客了。
“不!道长,您可千万别扔下我呀,您说过要救我出去的,您要是走了,我可就必死无疑了呀!”听说我们要走,王子凯急的跪倒在地上‘啪、啪’的朝我磕头。
这凯子还真是惜命呢,真救了他的话,应该能在他身上榨出不少油水来,这样我就不必为生计和找深深的花销发愁了,只是就凭我手里的一拼狗血喷雾要对付这只鬼,恐怕力有不逮。
我瞥向鸠摩,他看出了我的心思,冷淡的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千年狐王的气概跑到哪去了?”我不屑的哼了一声,咬咬牙,决定把这凯子救了。
“那位……朋友。”我陪着笑脸,指着王子凯对女鬼道:“你看,你跟他的恩怨,再怎么说呢,也是上辈子的事,你要的,其实是上辈子的他,也就是你口中的陆生,不管陆生是薄情寡义也好,始乱终弃也好,其实呢,和这辈子王子凯没什么关系,他和陆生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
“是啊是啊,道长说的对,我是王子凯,我只有二十多年的记忆,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陆生,他造的孽不应该由我来还,这对我不公平啊,鬼大人,求求你发发慈悲,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王子凯又朝女鬼‘咚咚’的磕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