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尸毒!”鸠摩眼里突然涌出一阵戾气,他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右脸,脸皮不断的颤抖,身上散发着一股令我感到窒息的杀气,一如那夜面对云深深的时候。
这时,女鬼重新狂傲起来:“哈哈哈,不管你是不是千年狐王,单凭一眼就认出我的毒,就已经不简单,既然你知道这丫头中的是水尸毒,想必你也知道水尸毒无药可解吧?莫说千年狐王,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束手无策’四个字!”
“找死!”
此时的鸠摩面容狰狞,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巨魔,蓝色的双眼冒着仿佛能冻僵整个世界的冰焰,他缓缓的升起手,从他手心里,钻出一个金黄色的东西。
“八宝玲珑塔,给我收了她!”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金黄色的东西就“唰”的一下飞了出去,快到肉眼完全捕捉不到它的运动轨迹。
“啊!”我只听到女鬼不停的嚎叫,却是八宝玲珑塔在它身上来回的穿梭,不断穿透她的身体!
开始的时候,她还伸手去挡,伸手去抓,但神器哪里是她抓的住的?只见她整个身子逐渐被神塔刺穿成筛子,最后神塔悬停在了她的头顶。
八宝玲珑塔在她头顶不断的旋转,不断变大,要把它吸进去,但如今的八宝玲珑塔便到最大也才只有子弹头那么点大小,和与云深深斗法时那如倒金子塔般庞大的体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体积上的变化自然也反应在了吸力上,鸠摩控制着小塔,吸的吃力,额头上都隐隐渗出了汗珠,但依旧没能把女鬼一下吸进去。
女鬼依旧大笑着,挣扎着,叫嚣着:“来呀,把我收了呀,最好让我神形俱灭,这样那个女人就死定了!”
我气的咬牙切齿,忍着剧痛埋怨鸠摩:“死狐狸,你的八宝玲珑塔怎么都没八宝粥罐头大了,往日伟岸的雄姿呢?”
“切,不想死少说两句。”
被我一打荤,鸠摩倒冷静下来,他收回八宝玲珑塔,抱起我,然后一脚踩在了王子凯的肚子上,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女鬼,用不容置否的语气道:“救她,不然我现在就踩死他,然后收了他的魂魄,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女鬼看见王子凯被鸠摩踩在脚下,仿佛猫被踩了尾巴,张牙舞爪的要扑过来,但又胆怯。
我被鸠摩抱着,感觉脑子一阵阵的晕眩,整个后背已经麻痹,四肢都僵了,我想用不了多久,毒气就会攻心攻脑。
难道我会死在这里?我会死在鸠摩的怀里?真是天大的讽刺,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要救人,现在却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真的很讽刺,但这就是命。
我不是个容易认输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会去争取。但希望不在了,我也会认命,人命本来就有尽头,不可能每次都逢凶化吉,对我来说,命固然重要,但有很多底线,我会坚持到生命最后一刻。
“快。”鸠摩脚下慢慢用力,王子凯突然长大了嘴巴,露出一脸难受的表情,仿佛一条被冲在岸边的鱼,长大嘴想要呼吸,却只能吐出泡泡。
“鸠摩,算了。”我用尽力气抬起手,抓住鸠摩的衣襟,对他道:“不管怎样,我不允许你杀人,法图娜的命和我连在一起,但我不是法图娜,我不是。”
鸠摩一边用眼神和女鬼对峙,一边用冒着寒气的声音告诉我:“他不过是一介蝼蚁!你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如果你死了,我发誓这次要让半个世界为你陪葬!他到时还是一个死字,而且是第一个死。”
我苦笑,人死了,恩怨情仇也就烟消云散了,所以我不需要报仇,更不需要半个世界的人为我陪葬,我不是法图娜。
鸠摩说着,他脚下又加重了力道,我看到王子凯的胸腔都凹陷下去了,他猛的睁开眼,瞠目欲裂,眼珠子都快被鸠摩踩的蹦出来了。
“鸠摩,你杀的人,也有爱人,也有爱他的人,你知道吗?”我眼角流下眼泪,这一刻我死的话,我最大的遗憾,是死在他的怀里,而不是云深深。
云深深身上没有那么重的暴戾之气,他身上永远带着恬淡的生命气息。
女鬼依旧和鸠摩对峙着,她看着王子凯被鸠摩踩的半条命都没了,终于还是妥协了。
“等等。”女鬼开口道:“把脚移开。”
那女鬼变回人的模样,收了满礼堂的水葫芦和积水,慢慢的朝我走来。鸠摩不说什么,脚依然踩在王子凯的胸上,只是力道用的轻了,王子凯呼吸恢复顺畅。
女鬼从鸠摩手上接过我,把我放在凳子上,手轻轻覆盖在我的伤口上,我感觉后背上传来一道强大的吸力,吸食我身体的毒素。
“你为什么执意要带走陆生的转世?”女鬼一边吸我身上的毒,一边问我。
我告诉她,我要找一个人,需要很多钱,而他是个有钱人。
“只是这样吗?”
“另外,救人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会感到开心,你想,和你相比,不是还有更多人需要他吗?他是某人的儿子,可能还是某人的妻子,某人的父亲,某人的朋友,她们失去他的感觉,和你失去他的感觉是一样的。”我对她说。
女鬼陷入了沉默,似乎正在重新思考人生。
“你让我把他带走吧。”我试探着问她。
“不行!”她态度依旧斩钉截铁:“我好不容易等到他,我要他留下陪我,上辈子没做到的事,就用这辈子来弥补。”
我笑了笑说:“云深深跟我提起你时,说你是个难得的好鬼,很喜欢安静,从不害人,所以他很喜欢和你聊天,说你像大姐姐一样。”
“那小孩是常来找我,我偶尔会给他讲讲故事,还会帮他温习功课。”她说那时候她挺盼着云深深来的,毕竟寂寞了太久,有个人聊聊天的感觉很好,可惜云深深没多久就走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女鬼问我。
听到这个问题,我心里一阵酸楚,我告诉她,我要找的人,就是他,他为了救我,被千年恶鬼缠身,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出事了。你的右眼是他的吧?”她问道。
我默认的点了点头。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说这么多年来,能怀念的人不多,云深深算一个,让我找到他的话,让他回来这里坐坐。
“冒昧的问一句,你和云深深是什么关系?单纯的师姐弟吗?为什么他会把眼睛给你?”
我告诉她,云深深是我爱人。
女鬼有些搞不懂,指着鸠摩问我:“那你和那个人又什么关系,我看你们挺亲昵的,他好像很在乎你。”
“他是个坏蛋啦。”我斜眼看向鸠摩,说:“大坏蛋。”
“呵呵,现在人的爱情观真和我们时代完全不一样了,比我们那时候复杂好多。”女鬼竟然笑了,但笑过之后,却依旧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问她,知不知道陆生为什么最后没来提亲,他是不是不爱你,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
“不会。”她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但稍后,又有些怀疑,有些否定自己:“我不知道,我想不到理由,我只知道他没来,说好了一个月,但等他一个月,没来,又等了一个月,他还是没来,他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受着怎样的煎熬。”
说着,她竟哭了,我听到她小声的啜泣,也知道她压抑着。也许只有没人的时候,她才敢把埋藏了几十年的委屈,不甘,通通化作泪水,倾盆而下吧。
“说起来,你应该是死在民国的时候吧,现在通信那么发达,说不定还有些记得陆生的人活在世上也说不定,你没想过找原因?”我被她哭的心里挺不舒服的,问她道。
“我回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我认识的人了。我是溺鬼,弱小的时候行动很不方便,只能沿着河走,过桥要有人带,我花了六十年才回到这里,但老礼堂已经拆了,变成了这幢教学楼。”小雪悲戚道。
我转身看着她,问她能不能给王子凯一个机会。
“小雪,你能不能给他十天时间,让他查一查当年陆生到底为什么没有守约,以他的财力、人力,应该能查出当年的来龙去脉,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呢?”
“查当年陆生为什么不守约吗?”小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止住哭声,我知道她一定也很想弄清楚这件事,不,这简直是她毕生的心结。
“都那么长时间了,他真的有本事弄清楚原因?”小雪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我把手覆在她手背上,像知心妹妹一样,用关心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是个恶鬼,这世上本就很少有恶鬼,大多恶人视死为解脱,一死忙不迭入轮回去了,怨气不散的大多是冤死的好人和被甩的女人,这两种其实都值得同情。
自从云深深把他的眼睛给我后,我看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鬼,有的坐在街边,有的游荡在河边,大多都怀着游人一般的眼神,观赏着,回忆着人间的一切。
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做的龌龊事,和怕遭报应的心理,所以有句古话说的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
当然我并不是说鬼都是兔子一样全然无害的,我只是说,一个整天不做坏事竟做好事的人大可不必怕鬼。
但谁能保证一辈子只做好事呢,也许有天你生气打了自家的小孩,甩了自己的女友,或者只是一时兴起深踩了一脚油门,被游荡在周围的鬼看见听见,勾起了它们不好的记忆,你就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