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报国寺的人说了,平时喝的茶,用的香与从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还给我送了些来,您瞧。”莲香也回来了,披风也来不及脱下,就跑到虞夫人跟前复命。
虞夫人递过一个铜手炉:“辛苦你了。”
“肖妈妈哭了一场,说,让她再好好想想。”莲香凑近虞夫人,低声道。
“想好了,她回来找我的。”虞夫人冷笑一声。
“太太,咱们是不是要……”莲香迟疑道。
“那丫头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事儿我告诉她,让她自己动手解决解决,内宅争斗不是她从前那个样子,在父亲面前说两句歪话、发落个把奴才的事儿。”虞夫人坚定道。
“可是太太……若是出了事……”莲香有些担忧。
“不怕,你们私底下都注意着,我替她兜着底,错不了。”虞夫人眼里划过一丝狠辣。
“可是……”莲香还想说些什么。
“莲香,你想想,你小时候学绣花,看着绣娘绣十次,一百次,一千次,自己动手也未必就是那个样子,若是想做好一件事,必得多加练习才行。”虞夫人按了按莲香的肩膀:“何况这老虔婆实在可恶,我和老爷已经忍了她几年了。”
莲香点点头,不发一言地下去了。
很快就到了大年初一。
老太太照例要去附近的报国寺上香,肖妈妈因为家宅中有事不能前去陪同,是以老太太只带了彩云和追月二人。我闻阁里只剩了一个看门的小丫头小八。
“小八,老太太请我进来给佛供香。”一个穿着褐色海青的老妈妈手持一串念珠,站在我闻阁门口。
“肖妈妈没回来,这院子不让人进。”小八脆生生回道。
“就上一炷香,诵一段经而已,我是咱们府上云画庵的姑子,专做这个的。”那老妈妈道。
“那为什么不让其他/妈妈来?我没见过你。”小八警惕道。
“礼佛的事,也能随便么?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事?佛爷怪罪下来,我看你造的业障谁来还!”老妈妈厉声道。
“这……我放你进去还不行嘛……”小八嘟囔着,开了老太太的院门。
“你等不吃斋茹素者,不得偷看。”老妈妈关上老太太的房门,对小八道。
四下里张望一番,老妈妈见周围没有异动,便从袖中摸出来一根长长的银簪,在老太太那个宝贝似得妆奁匣子上的铜锁上一番捅弄,那锁就应声而开。
开了锁,这老妈妈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找到一面写满了字的扇子,一张写了字的锦帕。这老妈妈马上从袖中又摸出一张折好的纸、一只干了的毛笔来,照猫画虎龙飞凤舞描下来了那些字。
正好一炷香的功夫,老妈妈出门来道一声佛号,飘然远去了。
神神道道的。小八撇撇嘴,想。
虞府上,年三十众人几乎都守了一夜岁,大年初一晚上都歇息得早,几个院子里,早早就灭了灯。不过虞府各处回廊、假山、奇石附近的灯笼都还亮着,显得十分热闹。
“太太,这是我誊下来的东西,老婆子不识字,照猫画虎画出来的。”那个在我闻阁里做了一番文章的老太婆对虞夫人道。
“不错,还能看出是字。”虞夫人笑道。
“这么多年,老太婆手艺生疏了。”老婆子羞涩地搓着手,笑道。
“还生疏?我瞧着你机灵得很呢。”虞夫人打趣着,将两张纸递到了这个老太婆手里:“那年你在我府上偷盗,我那会儿还年轻得很,心肠也软,就给了你个脸面和机会,没想到你也能守得住自己,罢了,这是我江南一出地产的地契,现在你马上出发,有大半个月就能到了。”
“哎,哎。”那老太婆也不是完全不识字,银票还是认得的。
一百两的银票十张,良田二十亩,临街宅子一座,几乎是一个普通农户一生的财产了。
“你儿子不愁娶老婆了吧?”虞夫人笑道。
“不愁了,不愁了。”那老太婆眉花眼笑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