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脾气可是犟得出名,他认准的事情,八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说他大娘,我看你是急糊涂了,这死者为大,你不能叫这几万块钱蒙了眼睛,让你闺女走得都不安心,我看这事儿,你还是断了念想吧。”
乔大娘听了爷爷的话,像是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长吁短叹,又开始抹眼泪了,自己也是命苦,女儿没了,谁替自己养老送终呐?
我看着乔大娘那个难过的样子,又想起小花的不幸遭遇,真想冲上去,给乔大娘磕个头,说一声:大娘甭急,小花没了,我替她给你尽孝,给您送终。可是我现在连自己糊口都难,凡事还得靠着爷爷,我哪里来本事,养活乔大娘呢,有这想法,却没这胆子。
爷爷吩咐了一些小花身后事的注意事项,本打算就先回去了,明天一大早就来为小花主持入殓,然后按照村里的旧俗,把小花的丧事办了,让她走得也舒心。可没曾想,我和爷爷刚出了乔大娘家门,就被一帮子人给拦住了,打头的是一对四十出头的夫妻,看见我爷爷就要下跪,怎么拉都拉不住,夫妻两人嚎啕大哭,听得出,很是悲痛。
“陈老先生,您明鉴呐,我儿子走得急啊,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连一房媳妇儿也没给他娶上。我们得了信儿,说是乔婆子家里的闺女也走了,是淹水死的,也打听了她的为人,觉得和我家儿子配个阴婚,也是登对。你大慈大悲,就了了我们两家的心愿吧!”
我认出了他们,是隔壁村赵二柱和他婆姨,还有一竿子亲戚,夫妻两个儿子刚刚过世,眼睛都还没消肿,神情哀伤,比之前,瘦得多了。
爷爷想把他们拉起来,但是毕竟年纪大了,哪里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呢。
“您不答应,我们就一直跪在乔家门前,什么时候,您答应了,我们再起来。”
“我苦命的孩子哟,当娘的连房媳妇都没给你讨上,我哪里有面目见你死去的爷爷奶奶哟,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赵家婆姨说话,就要往门房上撞,被赵家亲戚给拉下来了。
赵二柱和他婆姨这一唱一和,虽说手法激烈了些,但还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这下,换爷爷为难了,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帮了赵家,自己良心和职业道德上过不去,而且有违伦常;不帮他们吧,今儿这事儿就难圆满。
赵二柱见爷爷有些松动和为难,还想再添把柴火,声嘶力竭喊道:“儿子啊,当爹的也对不起你,我也没脸活了,你且等等爹,我这就去陪你……”说完,不由分说也是撞向门房,自然,也是被亲戚拦下来,没能得逞。
我看着这闹剧,觉得很恶心,恨不得上去给这两个混蛋甩几个耳光,好叫他们清醒清醒。但我年纪尚小,还是没那个胆,我忽然鄙视起自己来,这没胆,那没胆,我就对得起小花了?
“好了,别闹了,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还要不要脸。我答应你们就是啦,但是我把丑话撂前头,这等损阴德的事情,出了岔子,别赖我。”
爷爷还是妥协了,我一阵恍惚。
赵家自然是千恩万谢,自己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爷爷问了两家小孩的生辰八字,准备择个日子,临走时,赵家偷偷塞给爷爷一个红包,被爷爷甩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看赵家夫妻两个,脸色由惨败变成铁青,巴不得打个洞钻进去,我暗暗叫好。
我和爷爷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了,我走在院里,无意中踩到了一块东西,有些膈脚,我蹲下去,拿起来一看,咦,这不是爷爷那两枚铜钱嘛,怎么变成铜疙瘩了。我把铜疙瘩交给爷爷,爷爷接过铜疙瘩,脸色大变,猛地抬头望望月亮,大呼不妙,冲着小花家跑去,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