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子尚不清醒,仍旧处于迷糊中时,柳溪无力的半躺在后座上,用蚊子叫般大小的声音,虚弱的开口道,“盛凯杰你个混蛋,你有种就让我自生自灭啊!”
虽然声音轻的只消一缕微风就能将其吹散,可敏锐如盛凯杰,他还是将柳溪无意识下吐出来的这句话,听了个清楚。
看着柳溪惨白的可怕的脸,盛凯杰恍惚间觉得后座的女人,不是柳溪,而是那个早已不复存在的苏小月!
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盛凯杰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气昏了头了,才会将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看成是苏小月。
而此刻,柳溪也已经恢复了意识,头脑虽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但至少能够应对盛凯杰了。
“怎么,刚才不是还巴不得我死在路上了吗?这会儿良心发现了,知道关心我这个妹妹了?”柳溪勉强的撑起身子,坐直了。
就是身体再虚弱,再不舒服,气势上,她依旧不允许自己输给盛凯杰。
“再多说一句话,就给我滚下车。”这一刻,盛凯杰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可笑。
你看,这才是柳溪的本性。刁蛮任性,得理不饶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苏小月的影子在身上!
“那你倒是停车啊!你以为我不敢下车吗,我亲爱的哥哥?”柳溪笑了,她有十足的把握,盛凯杰不可能会真的把自己丢在路边。
听到“哥哥”两个字,盛凯杰只觉得刺耳。从柳溪手术后醒来到现在,她喊自己哥哥的次数,柳直都要抵得上这么多年来柳溪总共喊过他“哥哥”的总数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柳溪竟然还会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也叫他“哥哥”,虽然她的语气,每次都是挑衅,和讽刺的。
“柳溪,别以为我真的不敢。要不是看着父亲母亲的份上,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警局,做着吃力不讨好的违心事?”盛凯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再看着镜子里柳溪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不多会儿,他又继续道,“你现在跳动着的这颗心,是苏小月的。既然剥夺了她的生命,就给我好好的活着,带着她那一份,一块儿活着。否则,我不介意将你送去地底下,向她磕头认罪!”
盛凯杰的这一番话,彻底的使柳溪糊涂了。
盛凯杰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在这整件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盛凯杰总是会给她一种,他是厌恶柳溪,反而时时替苏小月出头的感觉?这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说,盛凯杰本就是一个墙头草,两边倒?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要是不愿意来保释我,难不成还能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不成?”柳溪思考了一番,已经在潜意识中将盛凯杰归为了第二种情况,因而,对于盛凯杰,她也就越发的不屑。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心甘情愿来保释你的吧?”盛凯杰冷笑,“呵!我巴不得你被关在里面,永远不要再出来为非作歹了!要不是母亲那样求我,你以为我会出面?”
听到盛凯杰这么说,柳溪是真的糊涂了。
按理说,盛凯杰既然参与了这件事,那么他一定是会出于害怕自己将他供出去的心,而第一时间保释自己,将自己弄出警察局的才对。
可是,先不说盛凯杰在得知了自己被带到警局的消息后,第一反应是什么,就拿盛凯杰这段话来看,那也是疑点重重的!
首先,盛凯杰说,巴不得自己,也就是柳溪,被关在里面一辈子!这么看来,盛凯杰是恨柳溪的,而且非常非常的恨!其次,盛凯杰在知道自己被带走后,并没有急着保释自己,反而是在柳母苦苦哀求之下,心里过不去,觉得有愧于两位的养育之恩,才来保释的她。
这样看来,盛凯杰并不害怕柳溪会供出自己?也就是说,原先的柳溪手里,根本没有盛凯杰的把柄!
想到这里,柳溪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她瘫倒在车椅上,双眼渐渐空洞无神,脑子里也乱成了一锅粥。
蓦地,柳溪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钝痛。冷汗阵阵,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到最后,几乎成了透明色。她躺在后座上,浑身蜷缩着,颤抖着,却仍然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惨白的唇,倔强的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车子依旧在平稳的前行着,除了耳边呼啸的风声,车厢里,便再无其他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盛凯杰终于察觉到了柳溪的不对劲。
他从后视镜看向柳溪,却只看见柳溪蜷缩起来的身子,看不见她的脸色。可即便如此,盛凯杰也猜到了柳溪此刻的不正常。
“柳溪?”他生硬的喊了声柳溪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不知为何,此时,盛凯杰竟然生出了些许的担忧。
他想回头看一眼柳溪,可奈何头才稍稍偏了一点点,一声不耐烦的鸣笛声就从车位传来了。
盛凯杰烦躁的皱了皱眉,索性将车子往应急车道上一歪,停了下来。
停好车,他回头朝柳溪望去。入眼的,却是柳溪奄奄一息的画面。
单薄的身子不住的发抖,浑身惨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柳溪的两只手,正死死地捂着胸口,冷汗,几乎浸湿了她的全部衣衫。
“柳溪?柳溪!”盛凯杰人生第一回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而感到心慌。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上,跳动着的是苏小月的心脏吧。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又将柳溪所在的后排车门猛地拉开。正想查看柳溪的情况,不想,柳溪的微弱的声音就那样猝不及防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喊什么喊,我还没死呢!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下去陪那个女人?”柳溪用虚弱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毫不客气的呛声道。
听完柳溪的话,盛凯杰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柳直就是讽刺。他真是被眼前的这个女人给气疯了才会生出担心她的念头来。
“怎么,是不是觉得祸害遗千年,我这种人,死不掉?哈哈,没错,否则的话,我又怎么能活到今天呢!”柳溪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的让自己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豆大的汗珠顺着柳溪光洁的额头生生地砸在了皮质的座椅上,在柳溪耳边留下了清晰可闻的声响。
盛凯杰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为什么在听完柳溪的这番话后,他会觉得柳溪的话语里,有着那么些自嘲的意味?如果不是他听错了,那么柳溪,究竟有什么自嘲的?她那样的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难道说,动完了换心手术后的柳溪,真的已经变了一个人?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盛凯杰紧缩着眉头,用力的将车门甩上,就像是在发泄着自己的火气一般。回到车上,盛凯杰依旧匀速的行驶着。他不敢再飙车,一是他怕柳溪这女人万一又说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激他,他会忍不住被她气疯,而是因为,他怕柳溪这女人的身体会承受不住,那样的话,苏小月的死,不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想到这里,盛凯杰握着方向盘的手越发用力。他恨,恨柳溪夺走了苏小月的性命,却也更恨自己没能保护好苏小月。
终于,柳家的大门近在眼前。
盛凯杰停好了车,正打算自己独自进门,却发现后座迟迟没有动静。他不知道柳溪又在出什么幺蛾子,虽然想对她不闻不问,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上前打开了车门。
突如其来的光线使得好不容易才从剧痛中缓过来的柳溪倏地眯起了眼睛。她勉强睁开了一条缝,就看见盛凯杰那张被包裹在太阳灼热的光线中的俊逸的脸。情不自禁的,柳溪的心跳,竟然跳漏了一拍。
看着柳溪那副只剩半条命了的样子,盛凯杰心里越发烦躁。他伸手,一把将柳溪抱了起来,随后狠狠地甩上了车门。整个过程,一点儿没有怜香惜玉的色彩在里面。
靠着盛凯杰的胸膛,柳溪清楚的听到了盛凯杰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她的神思虽然依旧涣散,可双颊,还是不自觉的红了。不论是作为苏小月活着的时候,还是成为了如今的柳溪,她还都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撇去两人势不两立的立场来看,这样的感觉,还真不赖。
相比之下,盛凯杰则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怀里多了个人而产生什么异样的感觉。若真要说有,恐怕也只是对柳溪的不耐烦罢。
大长腿阔步往前走着,没多久,盛凯杰便带着柳溪到了屋门前。
结实的红木大门被打开,柳父柳母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蜷缩在盛凯杰怀里的柳溪。
“溪儿!这……凯杰,溪儿这是怎么了?”柳母是第一个冲上前,她心疼地看着缩成一团的柳溪,心里那叫一个着急。
柳溪听到了柳母焦急的声音,本想下地走两步,好让柳母放心,却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仍然被盛凯杰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