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各位夫人照拂，请夫人们再受漓儿一礼。”苏秋漓再次屈膝。

夫人们幼承家训，最喜欢进退得宜的端庄女子，苏秋漓善于察言观色，总能在不经意间夸赞到各位夫人的长处，如此，一席宴会下来，众人皆对其赞不绝口。

正主儿苏清言那边，却恰好相反，虽然早上那两件事她最终都摘了出去，但前来赴宴的世家夫人哪个不是宅斗高手，心中如何没数，再加上她为了照看柳氏姗姗来迟，更失了礼数引人诟病。

为着招待宾客，府中早早搭了戏台，苏老夫人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年岁太大，用完午膳已面露疲惫。

苏清言素来对老夫人百般讨好，见状，忙亲昵道：“曾祖母劳累了一上午，言儿扶您回去小憩片刻吧。”

苏老夫人微微点头，目光却未落在苏清言身上，而是淡淡道：“漓儿，陪老身回内院。”

“是。”苏秋漓起身，在众人的恭送声中，随苏老夫人离开。

苏老夫人不喜吵闹，特意选了内院里侧的寿鸾院居住，院子不大，但收拾的颇为清静雅致，苏秋漓之前常往寿鸾院来，倒不觉得陌生。

一路扶苏老夫人进了寝室，老夫人屏退左右，但并未歇息，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苏秋漓，“漓儿，你当真是今日才恢复神智的么？”

疯病难医，更何况苏秋漓疯了这么多年，根本不可能瞬间痊愈，苏老夫人为了保护苏秋漓，并未在众人面前提及，但并不代表她没有疑惑。

苏老夫人阅人无数，绝非能随便糊弄过去的，所以，苏秋漓直接敛衣跪下，“漓儿并非有意隐瞒，还请曾祖母恕罪。”

原以为还要饶舌几句，没想到苏秋漓这样痛快就承认了，苏老夫人眸光微松，“你且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秋漓早就想好了说辞，徐徐道：“回禀曾祖母，漓儿痴痴傻傻，身边服侍的下人自然不把漓儿放在眼里，经常纵着漓儿从狗洞爬出府玩，几个月前，漓儿跑去城外迷了路，又饿又冷，幸好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相救，老爷爷给了漓儿一小瓶药丸，嘱咐一天吃一个，不许被人瞧见了，那药丸酸酸甜甜的很好吃，漓儿便天天吃，没想到意识越来越清醒了。”

苏秋漓的话虽然无从考证，但听起来也算合乎情理，苏老夫人没有究根问底，只是反问道：“既然好了，为何不告诉老身，难道你连老身也信不过么？”

“漓儿若无曾祖母怜惜保全，如何能活到今日，曾祖母对漓儿的大恩大德，漓儿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苏秋漓郑重磕了个头，算是替原主谢过老夫人庇佑之恩，随后才解释道：“恢复意识之初，漓儿恍恍惚惚如在梦中，连自己都不知到底怎么了，直到后来……”

苏秋漓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又垂下脸去，小声道：“直到亲眼看到丫鬟在漓儿的茶里放入莫名其妙的粉末，才知自己为何变得痴傻，那时候曾祖母生了一场大病，漓儿根本进不了寿鸾院，又担心加害者知道漓儿恢复神智后，会使出更加狠毒的招数，这才继续装疯卖傻，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算计！”

“果然是她！”苏秋漓疯的蹊跷，老夫人早就怀疑是柳氏所为，奈何对方藏的太好，这么多年未露出一丝把柄，原来竟是在茶叶里！

“漓儿没有证据，不敢胡乱猜测。”苏秋漓并未落井下石，只是一脸惶恐，甚至连身体也不由颤抖起来，“漓儿不争不抢，更是从未害过任何人，却遭人如此算计，在这侯府中，连容身之处也没有！”

说到伤心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不是苏秋漓刻意在老夫人面前演戏，而是这副身子本能的反应，可见原主受了太多委屈。

“不是她，还能有谁。”府中侍妾虽多，但在柳氏的严控下，除了三姨娘侥幸生下一个女儿，其他侍妾并未诞下一儿半女，自然没有加害苏秋漓的动机和能力。

“曾祖母不要生气，若因漓儿之事引得您身子不爽，漓儿便罪该万死了。”苏秋漓言辞恳切，眸中更是毫无怨怼之色，“漓儿只想时时来寿鸾院侍奉曾祖母，不求其他。”

“你是不求，可别人未必肯放过你。”老夫人冷嗤一声，“这几年老身身子不济，倒由得她一手遮天了，这府里的风气，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秦嬷嬷……”

秦嬷嬷侍奉老夫人多年，自然能领会主子的意思，立刻躬身道：“请老夫人吩咐。”

“传我的命令，把大小姐院里所有奴才全部发卖出去，膳房查房也仔细去查，但凡有可疑的，都打发了，至于柳氏……”老夫人稍稍停顿一下，“去告诉她，漓儿大了，该学学掌家之事，让她好好教着。”

老夫人如此吩咐，便是要让苏秋漓分柳氏之权的意思了。

“曾祖母……”苏秋漓面露怯色，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来回抠着，这一切落到老夫人眼中，只觉得她太过惧怕柳氏，从而更落实了柳氏的罪行。

“可怜的孩子，委屈你了。”老夫人不由叹息一声。

柳氏到底是侯府主母，当今皇后的亲妹妹，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身份尊贵如老夫人，也不能直接处罚什么，只希望给柳氏提个醒，让她有所忌惮。

“有曾祖母疼爱，漓儿不委屈。”苏秋漓俯在老夫人膝上，轻声道。

原本她并不想这么快跟柳氏正面交锋，怎么也要等跟南宫宸的合作关系稳定些再做打算，可如今，柳氏绝不会甘愿让自己分她的权利，她的处境，也会更加凶险。

罢了，左右早晚都要对上，提前料理了也好。

“曾祖母……”苏秋漓想要询问老夫人关于退婚的事，还没开口，却见一个小丫鬟匆匆入内，神色慌张道：“老夫人，老爷传大小姐去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