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意事常八九。
今天的北斗算是真切的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
就算是像北斗罗云停这种青皮混子,嘴上经常说着以后要仗剑走天涯,向往着刀光剑影让人想想就热血要命的江湖,但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个在科举之上高中状元,锦衣还乡的梦。
那可是真正的光宗耀祖,祖坟冒赤橙黄绿青蓝紫烟。
那他娘的该多风光。
只可惜北斗在小时候父母就先后去世,只给他留下了那间不算小,但也不算大的屋子。
罗云停亦是如此,这两人能玩儿到一块,说好听点就是道同志合,说不好听点那就是臭味相投,可以尿到一壶里去。
罗云停担心北斗会一时想不开自己找个绳子自挂东南枝,便打算今晚住在北斗家。
北斗失魂落魄,动作麻木的打开院子门,罗云停见北斗这个样子摇了摇头,带上门后,正想着带北斗出去吃点宵夜。
北斗打开屋子门,走到床边仰面倒了下去。
活像个死狗。
这要是别的事情,罗云停早就开始讥讽起北斗来了,换做以前非常吃这一套的北斗都会爬起来与罗云停展开唇枪舌战。
门没关好,冬夜的冷风争先恐后的灌了进来,像一把把刀子肆意的割着坐在床边的罗云停。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罗云停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来点亮了桌子上那盏看起来与四周氛围格格不入的油灯。
一缕橙红色的火焰跳了起来,在寒风中不断摇摆,艰难填满整个房间。
罗云停关上了门,屋子里总算是有了点温度。
寒冬的夜晚寂静无声。
万籁俱寂。
罗云停坐在床边好一会儿,北斗连一个屁都没有放一个,罗云停总算是憋不住,看着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盯着蛛网遍布的天花板的北斗道:“屁大点事你娘的还想不开了?”
北斗伸手掩面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言语落寂道:“难受啊……”
罗云停斜坐在床上背靠墙狠狠揉了把脸,正打算咬咬牙把北斗拉着出去吃一顿夜宵平复下心情。钱不钱的无所谓,到时候几碗酒灌下去,再让老板记在北斗账上就行。
在落针可闻的环境下,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阵敲门声。这突兀的声音吓得罗云停差点一腚坐在地上。
暗骂一声后,罗云停打开屋子门,向着院子走去。
这么晚了,谁啊?莫非是那几个狗奴才找到这里来了?
不对啊,自己和北斗干这事情也干的不少,邓府要真是铁了心找上门来应该早就一锅端了他俩了,至于在今晚?
老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子罗云停一身浩然正气,怕个卵?
说着就一步走至小院子门前,想要一把打开门时,罗云停忽然泛起了嘀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北斗哥!是我!小帆啊!”
罗云停一听门外之人自报身份,顿时松了一口气,打开门看见矮瘦的那道身影,气不打一出来,正打算琢磨着要不要给这小子试试自己最近练的混沌魔王功时,那矮瘦少年见情况不对,连忙开口道:“罗云停哥,先别急,等我把话说完!”
罗云停斜眼瞥了那矮瘦少年,冷笑道:“你小子狗嘴里还能开出花儿来?有屁快放!”
矮瘦少年做贼似的左右环顾了下,低着头自罗云停腋下钻进了院子,“罗云停哥,恐隔墙有耳,进来言语。”
这矮瘦少年名叫杜扬帆,跟罗云停和北斗一样,是土生土长的落月城人士,杜扬帆比罗云停和北斗好点,虽说家里面也是穷的炒菜拿筷子挑油,但这小子的父母望子成龙,俩夫妻愣是靠着那一点浅薄家当,让杜扬帆在城内朱老先生那里上了几年私塾。
读了几年的之乎者也,说话也变的文绉绉的了。但肚子里有点墨水是一回事,可这杜扬帆手脚不太干净,喜欢做些让人看着就生厌的偷偷摸摸的事情,而且他还极为喜欢借钱,你说借钱就借,他也不还,非要等到人家把他结结实实的打上一顿,才鼻青脸肿的自口袋中掏出那点可怜的铜板。
就算这杜扬帆是个读书人,但行为可耻,平常也就北斗愿意带着他一起玩儿玩儿。
罗云停自然也是对这杜扬帆心生厌恶,但见他这神神秘秘的模样还当真有些好奇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了想,也没有阻拦,任由杜扬帆进了里屋。
杜扬帆一进里屋,看见躺在床上的北斗,问道:“北斗哥,不太舒服么,我见你脸色不太对,可是近日干活累着了?”
罗云停进了屋,关上门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说道:“你有事就说,别问这问那的。”
杜扬帆环顾四周,见没了自己坐的地儿,也不觉得脏,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刚一坐下,便猛地自地上弹了起来,使劲的拍着裤子。
罗云停见着这一幕笑道:“怎么,地上冻屁股?”
杜扬帆回头咧嘴一笑,“罗云停哥你别介,这是我娘刚给我做的棉裤,心疼的紧。”
杜扬帆清了清嗓子,“既然在下已经是诚心诚意的打算与两位哥做这件大事,杜某也不藏着掖着了,毕竟整个城中,能够干成这件注定名垂青史的大事的人,恐怕只有眼前的二位了!”
罗云停嗤笑说道:“你除了我们,还能找谁,你自己心里是真没点数?”
杜扬帆嘿嘿一笑,也没有被揭穿了的尴尬,继续道:“今早因为被周公拉着喝了一会儿茶,起的有些晚了,刚好爹娘出去办事,没人喊我,所以我急急忙忙朝着学塾跑去,本想着到时候硬扛着先生的几个板子也就过去了,结果没想到学塾竟然一人也没有,我正纳闷时,忽然听见先生的屋子传来声音,出于习惯,我躲了起来……”
“那是,偷偷摸摸习惯了,逢人就躲很正常。”
杜扬帆饶是脸皮子再厚也经不住这样揭老底的话,不由得脸上绯红起来。
罗云停见杜扬帆破天荒脸红起来,摆了摆手,示意杜扬帆继续。
杜扬帆深呼吸口气,稳了稳心神接着道:“我听到朱先生似乎是在与谁说事情,便就想这样走的,可没想到被我听到了不得的大事!”
罗云停撇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北斗,忍不住笑道:“难不成你也知道邓家大小姐要嫁人了?”
“啊?”杜扬帆一愣,没有多想,继续道:“那与朱先生谈论的人说,落月城西边的仙子沟那边,有什么宝物要重现人间!”
罗云停来了兴致,心急问道:“啥好东西啊?你小子别说话说一半啊!”
杜扬帆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正准备继续往下听时,朱先生就开始招呼那人饮茶,我恐被发现,于是就先回来了……”
罗云停想了想,摸着下巴看着一旁的杜扬帆道:“你有什么想法?跟你那先生争宝贝?”
杜扬帆说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那自然是要先行一步啊,断然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啊。”
“那说的也是。”罗云停踢了一下像死狗一般一动不动的北斗说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北斗翻了个身,被子蒙着头道:“你们要去就去,别带上我。”
就在罗云停想说些什么时,忽然脸色一变。赶紧起身吹熄油灯,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杜扬帆看的一愣一愣的,出声道:“你干什……”
话还没说话,便是被罗云停捂住嘴巴按在地上。
“找!他们就在这附近!”
“你们几个去那边找找,你们几个跟我来!”
几束火光飘荡在屋子的窗户上,将罗云停头上的冷汗照的一清二楚。
随着那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罗云停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杜扬帆此时从罗云停的手中挣脱出来,喘着粗气问道:“因何事如此惶恐啊?”
罗云停白了一眼依旧躺在床上的北斗,没好气道:“要不是这个情种,也不用一惊一乍的。”
见北斗毫无反应,罗云停忽然起身道:“北斗,那仙子沟可是有宝贝啊。”
罗云停狡黠一笑,丝毫没有在意北斗的装聋作哑,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因为邓家大小姐即将被人抢走,让你这么些日子的幻想落了个空,所以你一时间接受不了,现在像个死狗一样躺在这里,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干劲儿。”
“你想着,那要来娶邓家大小姐的人可是泽城主的儿子啊,自己全身上下没二两肉的穷鬼拿什么跟人家争啊?”
一旁的杜扬帆终于是知道了北斗如此颓废的原因,接收到了罗云停的眼神暗示后,连忙道:“这件事情北斗哥你最大的障碍是什么?想来你自己也清楚了十几年了,那自然便是没钱,子曰:‘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也没见我们乐呵啊,对吧。”
罗云停一听,暗自点点头,心想这小子不愧是上了几天学塾的人,肚子里面的墨水确实比自己多太多了。
见罗云停投来鼓励的眼神,杜扬帆精神一振,脸上畏畏缩缩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应该出现他身上的认真以及严肃:“我们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命,也没有金汤勺可以含着,唯有靠自己,才能换来前途光明,一飞冲天翱翔万里!”
罗云停听得这些话,心中不由的一股豪情冲天而起,使劲鼓掌,:“说的好啊!”
见躺在床上的北斗动了动。罗云停心中一喜,趁热打铁道:“杜扬帆给我们说的那个宝贝,我们三人若是得到手,转手一卖,那不就有钱了吗?有钱了你还愁娶不到得到大小姐?”
将脸深深陷在被子里的北斗猛地睁开眼睛,月光投进了窗,将北斗的双眼照的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