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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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个时辰后,鬼谷之旁……

月梢下,一团乌云弥漫开来,遮住月晕,随后将整个月亮吞噬,连仅剩的光华也不再吐露半分。黑暗笼罩大地,滂沱大雨忽然降下,把措手不及的赶路人淋成了透心凉。

“从来未见过如此多变的天气啊!白天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这般糟糕!”一位赶路的肥胖商贾,掀开轿窗的一角,看着窗外的雨天,一边抱怨着天气,一边对着轿夫吼道:“你们快点!没吃饭吗?我还有急事呢!耽误了生意,你们赔得起吗?”

“对不起!大老爷,只是这天气……”轿夫有些无奈地乞求道。

“一群饭桶,再说什么鬼天气,便扣你们工钱!老爷我是好人,不跟你们这群贱民计较!若是换了旁人,哼哼……”那肥胖商贾的脸上横肉一颤,狠狠地将帘幕放下。

“哎……”四个轿夫都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当今世道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要不谁愿意去做轿夫呢?

“呼——”刮骨的寒风吹过,四位轿夫蓦然间觉得全身都冻住了。那种犹如刮骨之痛的寒冷,让四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谁也没注意到,轿子上面凭空出现了一个人,黑衣裹住全身,只露出那双血红的眼睛。手执一把血色长刀,刀尖还在滴着血红色的水,雨水淋过刀身,也冲刷不掉那显眼的红色。

一滴、两滴、三滴……

他只在那上面停留了一刻,然后便消失在雨中,好像原本就属于这无尽的黑夜一般。

“嘭”一颗圆溜溜的东西从轿窗里掉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落定。只是雨实在下得太大,轿夫们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东西。

于是,四个轿夫抬着一口载着无头尸体的轿子继续向前走去……

云梦山的鬼谷中,长久堆积的迷雾丝毫没有被大雨冲散,反而有股淡淡的杀气充斥在夜色中,血雨在弥漫……

当四人离开后不久,这条小道上又出现了三道模糊人影。这三人健步如飞,都没有披着蓑衣,可身上并未沾上雨水,原来是他们体外包裹了一层灵气,雨水在离身体三寸处就不再落下。

“师弟,你说爹爹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乐恬望着茅屋的方向,总感觉心中有些不踏实。不祥的预感犹如沉重的阴霾一般,在心头挥之不去。

张子轩有些茫然,自从发现布在鬼谷外那些掩人耳目的法阵都遭破坏后,他心中也有这种不祥的感觉:“我,我不清楚……”

眼见乐恬眼眶红了一圈,似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他又改口道:“放心吧,师父一定没事的!”

说话间,他的眼光已飘向远方,那个曾令他魂牵梦萦的地方。

不一会儿,几人已经进入鬼谷之中,可是茅屋前的景象却让他们一阵心惊。

茅屋前那棵合抱粗细、乐风总是视若珍宝的大树,已被什么东西从中劈为两半。伤口看上去极为齐整,却不像是利器所为,多半是道术高手之间法术拼斗造成的结果。那间茅屋同样被怪力轰得四分五裂,到处都是木屑和杂物。任谁也知道,这里定是经过了激烈的搏杀。

一根金中镶玉的宝钗落在泥水之中,但泥淖仍旧没有掩去宝钗夺目的光华。张子轩拾起那根宝钗,却见龙凤呈祥的如意画面,被活灵活现地雕刻在那玉钗上。可惜钗子已经断了,只剩了镶着龙凤之首的那一半。

“这是……这是爹爹的东西!娘的遗物他不会乱丢的,绝对不会的!呜呜呜呜……爹爹,爹爹你在哪儿?”

“恬儿……师父他……师父他老人家绝对不会……”张子轩想解释什么,却感觉如哽在喉,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呜呜呜!我不要听你说!”乐恬哭喊着奔到茅屋的废墟之上,半跪在地上,狠狠将那些碎屑挖出丢到一旁。

一双白嫩光洁的小手,因为没有使用灵力保护而变得血肉模糊。雨水打湿了她的粉衣,散乱的秀发紧贴在他的天鹅般秀美的玉颈之上。泪水混合着雨水往下滴落,打在颈间的辟邪珠上,瞬间就散成了泪花。那辟邪珠是今年乐风才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顿时发出一阵青色光华,好像还在替它的主人保护着女儿一般。

张子轩站在废墟之上,只觉心中刺痛,猛然眼前漆黑一片,竟一下跪倒在地。赶紧单手支撑着身下的木板,不让自己跌倒:不行,我不能晕倒!我晕倒了恬儿怎么办?

他拼命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撑着的那块木板之上,残留着一些墨黑的水渍,他抹了一些在手指上,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立刻呛得他喉咙发麻,不住咳嗽——那是成魔者的血!

莫非,师父竟然遭了仇人的毒手……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张子轩仰天长啸,收回护身的灵力,任由雨水冲刷自己的身躯。哭哭啼啼又有什么用?师父是死是活,是伤是亡都尚未可知!老天啊,你这是流泪了吗?

“啪!”张子轩感觉有人忽然在拍他的肩膀。

“师父!”他猛然回头,却看见一张猴脸,拿着只奇形怪状的圆环在张子轩眼前一晃。

张子轩不明就里地接过圆环,细细观察,却没发现有什么奇特之处:“这是何物?”

风成指向那棵原来乐风视如珍宝的大树:“斗战胜佛,璇玑玉衡的一部分竟藏在这里!怪不得乐疯子不让我碰那棵树。”

璇玑玉衡其实不算什么特别厉害的神器法宝,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能够穿梭各个空间。无论是地仙界还是天仙界,都能如意进出,使用者不用经天地之劫的历练。不过,张子轩手上的这个圆环只是璇玑,所以并不完整。璇玑玉衡,缺一不可,否则就形同废物。

张子轩随手将璇玑放进须弥橐里,然后紧跑几步,抓住正在挖寻爹爹的乐恬,心疼地将她的双手塞进怀中,柔声说道:“乐恬,你不要闹了!我想明白了,师父不可能被压在屋下的!”

乐恬抽回自己布满伤痕的双手,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却不小心将手上沾着的泥土都带到脸上。要是往常,张子轩说不定会调笑一番,可是现在,张子轩只能将乐恬轻轻搂在怀中。

“师父肯定不会死的!以师父的实力,打不过,肯定能逃得了。”张子轩强装镇定地对乐恬说道:“就算师父肉身被毁,只要灵身不灭,过个几百年就又回来了。那么,这几百年……”

他看着乐恬,眼光坚定烁烁闪动:“这几百年,有我来陪你、保护你!”

乐恬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过了半晌,终于又哭着把头埋在张子轩那温暖的胸膛中。此刻悲伤正充斥着乐恬的整个心田,却再也容不下其他。

“恬儿啊!我发过誓,让你不再受伤,你现在这样,叫我如何不心痛?如何不怜惜?”张子轩想到这里,早将男女授受不清的古训抛在脑后,手上又用力几分,将乐恬紧紧抱住。

小雪和风成呆立一旁,想起平常那个总是一脸和熙笑容,就算生气也如过眼云烟的老头,也是唏嘘不已感慨良多。雨水和泪水,正顺着众人的身体滑落。

蓦地,小雪和风成都感觉背脊一阵发凉。天生灵感的两只异兽,不约而同地跳将开去。只听“轰”的一声,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被炸出一个丈余宽的大坑,黑黝黝的坑中,有一块烧得通红的小石头,雨水落在它身上,顷刻就化为蒸汽散去。

“你爷爷的!谁敢偷袭老子?”风成一双猴眼中满是愤怒:“斗战胜佛在上!老子不打得你家老子都不认识你这个孙子,老子就是你孙子!”

这句话骂得相当难听,但那偷袭之人依旧没答话,又是一颗石子袭来,只见这次来势更凶,几乎都看不到那石子的踪迹!

好大的力量!风成见势不妙,化作一道黄色旋风,瞬间就逃离出去。“哐!”那地上顿时又多了个深约一丈的巨型大坑,吓得风成蹲在坑旁一阵哆嗦。

情势危急,张子轩护住乐恬,将灵力聚于双眼处,好让自己能更清晰地观察四周的情况,却遍寻不着敌人的藏身之处。乐恬想抬头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张子轩低下头,问她道:“恬儿,我先送你到别处吧?”

“不要!我要留下来,助你们一臂之力!我要亲手捉住他,问他为什么要偷袭我们,是不是跟我爹爹被害的事有关!”乐恬并不知道张子轩是为她好,使劲摇摇头,高高撅起了小嘴。

话还没说完,她却软倒下去,显然是方才悲痛中淋雨,又突然受了惊吓,气血紊乱所致。张子轩赶紧抱住乐恬的娇躯,喊了声:“风成,先替我拖住敌人。”

脚尖微一点地,几个起落之间就飞跃至云梦山的半山腰间,那里正好有一个山洞,曾是他们平常玩乐的地方。

张子轩走到山洞的深处,将乐恬轻轻放在那里的一个茅草软垫上,用手理了理乐恬凌乱的头发,然后取出师父交给他的先天五行旗。他将手指逐一划过五把旗子,然后向空中一掷,那五色宝旗便凌空漂浮起来。

那五面旗子都是四方形状,分别呈牙白、墨绿、炭黑、赤红、杏黄色。宝光柔和内敛,却带着股难以言状的强大气息。

所有旗柄处,都镶着一块与旗子颜色一致的鸡蛋大小的宝石。那五颗石子就是先天五行石,分别凝结了金、木、水、火、土的先天五行之气,夺天地造化,是六界中至强的阵法介质之一。

张子轩凝神打出指诀,将五根不同颜色的光柱射进五行旗旗柄的石子处,那五色石子受到那光柱的照射,立刻反射出五种颜色的璀璨光华。但见先天五行旗慢慢旋转飞升,最后形成了一个互相照射的小型五行阵。便有一层光罩,若隐若现地保护在乐恬娇小的身子周围。

张子轩看了眼光罩内乐恬逐渐恢复红润的小脸,目光闪过一丝温柔和不舍,毅然走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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