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不要?”
小黑子抓回来一把,说道:“你愿意让着她是你的事,我跟她非亲非故的,我凭什么不要银子?”
“他不要的话,这一半也给你。”李澜说道。
小黑子笑得见牙不见脸,恨不得把银子抱在怀里,又抬头警惕的看了李澜一眼,狐疑道:“你真的都给我?”
“真的。”
李澜点头。
此时已至正午,阳光洒落,又被三人头顶上的树冠切割成细碎的光线,少女穿着男装,清雅秀气,眸中像是装着天高云淡,清风徐来,树叶摇晃,明明暗暗的阳光里,她头顶好像闪现三个大字:财神爷。
命运从未如此眷顾过自己。
很多年后,小黑子才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叫做受宠若惊。
而人在受惊之下,会做出许多异于往常的举动。
“我就拿一块,其他的还给你吧,瞧你那傻样,我看了都觉得可怜。”小黑子拿了一块碎银子收好,把其他的又推了回去。
这举动惹得旁边的钟天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李澜也真的收回银子,说道:“你好好练练,我明天还过来找你玩,你不会真叫小黑子吧?总得有个大名。”
“我当然有大名,我的大名……”小黑子一顿,显然正在临时捏造大名。
“小黑子!”
一声巨吼从围观的人群里传来,怀里还抱着儿子的妇人冲过来,一脚踹在小黑子的腰上,犹不解恨,连踢了好几脚,骂道:“你个丧尽天良的,你干什么呢?昨天还吃狗屎的玩意,今天就瞎抖落银子,我的天爷呀,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丧门星。”
小黑子被她踹倒在地,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垂着头,全无刚才的威风。
妇人把儿子放下来后,五六岁的孩子竟也学着母亲刚才的样子,冲上去对小黑子拳打脚踢,奶声奶气骂道:“丧门星,白吃我们家的粮食,怎么不饿死你?”
妇人骂声不绝,眼睛却直往李澜身上瞟。
“我明天还来跟他赌,不过他要是被打坏了,或者身上又添了新伤,我就不跟他赌了。”李澜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奶娘很快跟进来。
车夫驾车,奶娘欲言又止,最终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怎么学会掷骰子了,又是她教的?”
她,指的是姜小简。
这个还真是,不过不是今生,而是上辈子的事,不仅掷骰子,而且还说过快板、捏过泥人、编过草鞋、唱过小曲,还替人哭过丧,蹭了很多酒席吃,都是为了挣钱,为了活着。
如今回想起来,不仅辛酸,而且险象环生,好几次从虎口逃出。
当时却不觉。
有一次李澜被拐卖,又被姜小简救出来,两人半夜躲在麦子地里,姜小简给她烤麦子吃的时候,李澜抬头就是漫无边际的明亮星空,她当时半点也不愿意回王府。
后来再烤不出如那夜带着清香的麦子。
“郡主若是愿意玩,不如找府里的妹妹,或是找门当户对的朋友,一起玩?”见她久久未语,奶娘又替她出主意道。
李澜苦笑一声,反问:“奶娘,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玩骰子?”
“为什么?”奶娘问道。
“因为我,穷啊。”李澜颇为幽怨的答道。
府里的妹妹最多有个亲娘护着,受到的限制不比她少,至于门当户对的朋友,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玩骰子,就算愿意,一听说拿碎银子玩,不得把大牙笑掉。
从外面看,李澜是清平郡主,王爷的嫡女,可谓是站在云端上的人。
从里面看,她生母早逝,母族早被流放了,父亲老迈,不知什么时候去了,到时候异母哥哥当家,会把她一个没有半点感情的妹妹放在眼里?
她固然站在云端上,却也只是云端上的一个边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