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家亡后,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成为了柔然可汗的宠妃。
直到后来,所有人都不再容忍我这个前朝余孽。
寒风凛凛,我被逼入水,刺骨而寒冽。
再醒来时。
我却只是告诉他我想回家。
「你想去哪?」
「自是回大夏,我的夫君是大夏最为出色的二郎,才不是什么柔然可汗。」
听到这话的柔然可汗,突然就红了眼,笑的极尽悲凉。
我被成吉环唤去寝宫的时候就明晓这回怕是又少不得受苦了。
成吉环是柔然的女将军,整个柔然都知道她喜欢可汗,但可汗偏生娶了我这个外来女。
她自是处处瞧不惯我。
大漠的冬日也是冷的刺骨。
成吉环坐在正首,指着不远处的池水,「我今日掉了枚金戒在里头,寻了半日也没寻找,都听闻大夏人水性好,苏姑娘可否帮我这个忙。」
我看着那结了冰的水面摇了摇头,诚实的告诉她,「我水性不好,这水深,下去了怕是上不来了。」
她笑了起来,举起手,便把我的侍女绑了起来,「苏姑娘若是不下,那就让她下好了,只是我手下的人不知轻重,她这番下水会如何,我也是不知晓的。」
她这是明晃晃的威胁我,那侍女名叫布娜,跟了我也有些日子了,待我也是好的,她若因我受这无妄之灾,怎么也说不过去。
我试图和成吉环理论,「将军其实不必如此,我来柔然不过一质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大夏的,更何况我的夫君和兄长都还在等我,我挡不了将军路的。」
「夫君?」她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苏如梦,你竟还想着等你的夫君来接你?」
她笑的畅快极了,我却是看不懂她这番作态,我的夫君本就会来接我,他才不会就这般留我一人。
她见我这副一脸疑惑的模样,笑的越发肆意,「我才不管你如今在等谁,苏姑娘若是不下,自有人替你。」
她话语刚落,就有人压着布娜往池水边走。
眼见就要把布娜按进去。
「慢着。」
我还是开了口。
叹了口气,卸了点衣裙,扭头就跳了进去。
冬日的池水是会要人命的,寒意不断的钻入骨缝,像一把刀子毫不留情的划过每一寸皮肤。
我寻了半响也没见什么金戒,浮上了水面,看向了成吉环那处,她还是坐在那,没有半分让我上岸的意思。
压着布娜的人又走近了池水几分。
我总算是明晓了,那有什么金戒,成吉环从始至终,就是为了凌辱我罢了。
我的腿骨开始抽搐了起来,我想张口呼救,却只能呛进水,我被池水裹挟着向下。
整个肺腑都开始灼烧起来,那种剧痛让我几乎要疯狂。
无法压抑的疼痛瞬间席卷了脑海,我浑身都在叫嚣着,「好疼。」
但我不能死,林陌还在等我呢,我们说好了要白首不相离的,我若死了,他怎么办。
他那般傻子,肯定还在盼着我。
在我精疲力竭之际,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梦儿。」
似乎是很焦急的,很慌乱的。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周围是华美的床帐。
我的胸口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割。
我呆滞了半响,心中充满了迷茫和疑惑。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活着,被救回来了。
我慢慢转过头,看到柔然的可汗木骨尔正坐在床边,他的表情复杂,眼神中充满了纠结和痛苦。
我尝试着坐起来,但身体的痛苦让我几乎无法动弹。
木骨尔见状,连忙把我扶了起来,「日后不会再有这般事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歪了歪头,不知他这般作态是为何,按理,他与成吉环自小相识,他应帮她才是。
「我没甚大事,可汗若是有空应当多去看看将军才是。」
你多去看看她,她自然没时间来找我的麻烦。
他眼里的光辉明明灭灭的,「你希望我去看她?」
我理所当然道,「可汗和将军在我这般外人眼中瞧着也是相配的,我知道如今我占了她的位置,但我迟早是要走的,可汗如今应当安抚好将军才是上道……」
「走?你想去那?」
他的神色一下极为难看起来,望向我的眼神也越发的晦涩难辨。
感情我说了那么多,他就听到了后半句?
我叹了口气,「自是回大夏,我的郎君还在等着我。」
他愣了瞬,半响,一把抓住我,开了口,「你的什么郎君?」
我有些疑惑,柔然的人都不知晓林陌的名讳吗,但想来也是,大夏和柔然,也是隔着千里的。
「他叫林陌,是这世间,顶顶好的男儿。」
「也是我苏如梦这一生,唯一钟情之人。」
我话语刚落,他的指尖猛的一缩。
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握住我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扶着桌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你好生休息,我日后再来看你。」
他说完这句话就落荒而逃。
木骨尔走后,布娜进了屋,她看着我这副懵懂的样子,语言又止,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替我熄了烛火,轻声道,「可敦早些睡吧,睡着了便也没那么多烦心之事了。」
我不懂他们为何都觉得我烦忧,我明明只是盼着回家罢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了初见林陌的时候。
我初见林陌,他不过是个奄奄一息的乞丐。
浑身破烂不堪。
我问阿兄,「我可救他嘛。」
阿兄笑了笑,「你若想,他便能活。」
阿兄向来是极疼我的。
我把林陌带回了府中。
我是贪玩的性子,领了个人,见几日不醒,便抛之脑后。
直到丫鬟告诉我,他醒了,我才想起还有那么个人。
他被收拾的干净了些。
一身月牙白锦袍,身形清瘦,容颜如画,眸光温柔,说不出的雍容雅致。
倒是顶好的样貌。
「你叫什么。」我问道。
他低下头应了一声,「林陌。」
「你可有去处?」
他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
我笑了起来,「既如此,就留下来吧,将军府会是你的归宿。」
他抬眼看向我,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的,是我瞧不透的情绪。
次日我醒来时,怎么也想不起梦中林陌的模样了。
我不由的有些泄气,想来我确是离家过久了,这般事也能忘。
布娜替我更衣时又带来了两个侍女,布娜说是可汗赏赐的。
我有些气闷,他又往这送人,成吉环见了,又得好一番闹腾。
但木骨尔是可汗,我也没资格说什么。
在这柔然,我终究是个外人。
那新来的两个侍女是话多的性子,不断在我耳旁说我是柔然可汗最为钟爱的妻子,用的衣裳料子都是外邦进贡的。
我倒是不知这衣裳那么贵重。
他们还说我和可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听到这话,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们,「我的夫君是大夏最为出色的儿郎,才不是什么柔然可汗。」
「我爱的,也只有我的夫君。」
我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了一声响动。
是柔然可汗,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那,也不知听了多少。
他的眼角有些红肿,看向我的眼里,带着深切的悲痛,神情凄然,犹如一只困兽。
一只,得不到救赎的困兽。
柔然的可汗生病了,医士说他的旧疾再加上心口抑郁才突然发的病。
我只觉柔然的可汗体弱,还是我的郎君好,君子六艺,他样样精通,从不会动不动就生什么病。
但是木骨尔生病,照顾他的差事居然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问布娜,「成吉环呢?」
布娜摇了摇头,「将军近日事多,进不得宫的。」
仔细想来,我确是好久没见过她了。
我进木骨尔寝宫时,他还在案首上看着军报。
烛火映衬在他的眉间,显得柔和了许多。
我猛然就觉得他这副模样有些眼熟,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看见我,就笑了出来。
他那双眼睛很好看,比桃花眼略长,眼尾尖锐,不笑时寡冷,带着冷淡的凉薄
感,笑的时候又会稍稍弯起,桃花满天飞,轻佻又多情。
「可有受寒,我明明有派人去接你,怎还是淋了雪。」
我撇了撇嘴,这点雪算得什么,想当初林陌还带我去过雪地蹲兔子呢,我待了一个时辰都还活蹦乱跳的,反倒是林陌替我淋了半身的雪。
我的夫君啊,一向护我。
我没答他的话,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见我这般模样,也没说什么。
烛火明明灭灭的,照的人发困,半梦半醒间,我好似听到了有人唤我。
「梦儿,梦儿。」
我恍惚的睁开了眼,来人清秀的面容映入了我的眸中。
「夫君?」
木骨尔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
待我看清了他后,连忙退后了一步,「可汗这是作甚。」
他垂下了眼,「去塌上睡。」
我看了眼天色,是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摇了摇头,「可汗瞧着是没什么大碍的,我便先回去了。」
我边走边嘟囔着,「要是让林陌知晓了我与旁的男子共处一室,免不得又要如何生气。」
那成想木骨尔听到这话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就如此爱你的夫君?」
他这话问的糊涂,我的夫君那么好,我在怎会不爱他。
我直视他的眼,轻声道,「我这一生,唯爱林陌一人。」
「那若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呢?」
「他不会的。」
「为何。」
「他舍不得。」
彼时四寂无声,唯有寒风隔着树梢摇窗,屋内的烛火轻爆。
柔然的可汗,笑的极尽悲凉.
我的夫君才不会负我。
林陌会武艺,所以他到了府里没多久我阿兄就命他护我。
我阿兄看中的人,向来不会出错的。
我在边塞的名声算不得好。
人人都说苏大将军战功赫赫,却偏生有个不知礼的妹妹。
我和阿兄相依为命数十载,从流民到为官,一路挣扎着向上,哪里懂得那些繁文缛节。
所以我身旁的人,对我大都是假意奉承。
但是林陌他与旁人不同,我所有喜好他都记的一清二楚。
除了我阿兄,他便是这世间待我最好的人。
在他第三次替我挨了刀剑时,我看着那满地的鲜血慌的不像样。
他却只是笑着告诉我,「姑娘没事就好,我们回家。」
那时我便发现,我好像喜欢上林陌了。
我是个胆大的,直接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瞳孔一缩,随即别开脸,低声道,「姑娘说笑了,在下不敢越逾。」
这就是不喜欢了。
真可惜,他那般人,怎就不喜欢我呢。
但是无事,反正我阿兄说过,想要的,就尽力去得好了。
我寻了丫鬟探讨如何讨男子欢心。
她瞬间就慌了,直说姑娘身份尊贵,不可自甘堕落。
堕落,喜欢旁人便是堕落嘛?
果然,这般复杂规矩,我还是学不会。
没人帮我,我便自己出手。
话本里说,亲手做的东西诚意最大。
我收刮了一番,木匠的东西太难,女工过于扎手了,不如下厨好了。
我威胁着后厨几个人教导我做桃花羹。
他们连声应好。
至于我为何选做桃花羹,主要是因为简单。
把桃花捣碎,加上少许糯米,水,和牛奶蒸煮些时间就好。
我巴巴的趴着一旁等着。
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发现炉子不停的冒烟。
我连忙打开。
瞧着这黑乎乎的东西半响。
问了厨子一声,「这算成了吗?」
厨子点头,「成了,就是卖相差点。」
我信了,毕竟他们在这多年,定能看出好坏。
我兴冲冲的端着桃花羹就去寻林陌。
他在院子里练剑。
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
我唤了他一声,他便止了动作。
我把桃花羹递给了他,笑道,「我特意为你做的,你可尝尝。」
他看着那黑乎乎的桃花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姑娘不必操劳,伙房并未亏待在下。」
我觉得他当真是个榆木脑袋,叉腰道,「你看不出,我这是在讨好你?」
他双目骤然一深,瞳孔的光华竟比往日还要深沉些。
「姑娘为何,要讨好我?」
「因为我喜欢你,盼着你能念我点好,要是可以,你便也喜欢喜欢我。」
他看着我的眼里,神色有些复杂。
最终只是接过了碗,低下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我连忙问道:「可有些甜头?」
他应了一声。
我骄傲了起来,果真,我还是有些天赋的。
「那你日后入赘将军府,我便日日做给你吃可好。」
我不过随口一问。
却听见他低声回了一句。
「好。」
那年花开,少年郎薄衣春衫,悄然无声的许诺了要娶我的事。
我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成吉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才发现这里不是木骨尔的行宫。
成吉环的指甲勾起了我的脸,「苏如梦,当初我就应该让你和你的孩子一起死。」
「可汗竟然会为了你这个废子诛灭我一族,你算什么,啊,你凭什么和我比!」
她一字一句说的愤慨,我这才知晓,原来这些日子她不是去处理军务了,而是木骨尔下令逮捕成吉一族。
她的母族全都被斩首示众了,而成吉环是逃出来的。
宫中有她的人,所以她才能悄无声息的把我带走。
但我不懂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她说的孩子又是什么。
她看着我这副懵懂的样子,突然大笑出声,「我都忘了,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既然如此,我帮帮你可好。」
「来人,抓住她。」
她话音刚落,我就被数十个人一齐按住了手脚,她端着药,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不知道她拿的是什么,但是他那股苦涩的味道让我本能的感到害怕。
我不住的后退,却挣脱无能。
我从开始的威胁,到了后面的恳求,「成吉环,你和木骨尔之间的恩怨为何要牵连我,我明明与你说过,我心中只有我的夫君。」
她挑了挑眉。
「啪。」
狠狠甩了我一巴掌,她力道半点没收,血腥味溢满了我的口中。
她一把抓住了我的头,扯的我头皮撕裂般的疼痛,「苏如梦,你可知,可汗三年前便去过大夏。」
她说着,把那碗药灌入了我的口中。
源源不断的液体灌入,呛的我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我死命的推开她,瘫倒在地上,费力的扣着喉咙。
咽喉都被我扣出了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看着我这副丑态,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那时的可汗还不是可汗,他为了刺探大夏军情特意进了边塞,那时他的化名叫作,林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