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救了世家贵公子裴景和。
世人都说他清贵正直,可他看向我的眼里却压抑着无数的情欲。
他说:“阿桃,等我。”
我表面答应,转身就嫁了人。
三年后他位极人臣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百抬聘礼前来娶我。
彼时,我孩子都已经两岁了。
1
我在河边洗衣服。
旁边的黄婶一边捶打衣服一边羡慕地抻长了脖子。
“也不知是谁家的娘子这么有福气,只聘礼就这么多,嫁进去就是等着享福的命。”
见我没有接话,她戳了戳我的胳膊。
“阿桃,你说,能让裴家主,盛国最年轻的丞相动心的得是什么样的姑娘啊?”
我慢吞吞地把衣服翻了个面,今天的河水格外刺骨。
“不知。”
夕阳西下,我抱着洗好的衣服回家。
却见破屋前立着一队兵马,裴景和就站在最前面,他长身玉立,头戴玉冠,唇角沁着一抹初春最和煦的风。
我早该知道哪怕换了住处,他也是能打听到的。
“阿桃!”
比声音先到的是触感,雪松清冷的香气热烈地缠绕着我,搂在我后腰的手激动的微微颤抖。
我推开他,平静地朝他作揖。
“裴家主,男女有别。”
“抱歉,我只是太想你了。”
“阿桃,我来娶你了,等我向伯父伯母提亲,然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他似乎没有看见我眉间的冷淡,径直接过我手里的木盆。
我没有阻止他,用钥匙安静地打开木门。
‘嘎吱。’
“阿娘。”
儿子欢快的叫声和开门声一起响起。
裴景和手里的木盆‘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抱起儿子,回过头。
曾经面对逆贼千军万马脸色都不曾变的男人如今脸白得像冬日里的新雪。
我平静颔首。
“你走的第二个月,我就嫁人了。”
他沉默许久捡起木盆,茫然地跟着我走进小屋。
说实话,我以为他会生气会发怒,会揪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背叛他。
可是他平静地坐在木凳上,只有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我主动给他斟了一杯茶。
“喝口茶就走吧,我这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晞儿窝在我怀里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他。
他躲开晞儿的目光,用修长的手指攥起陶杯。
“伯父伯母呢?”
“死了。”
他“咻”地站起来像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他们身体不是很好吗?”
我麻木平静地抬起头。
“死了就是死了,裴家主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快走吧。”
他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将陶杯掷在地上。
“谢阿桃!”
我心中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再也保持不住平静,抱起晞儿径直走进内室。
他不依不饶地追过来拽住我的衣领。
“跟他和离,跟我走。”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喧哗声,有兵士进来汇报。
“家主,外面有人自称是谢阿桃的相公,你,你去看看吧。”
我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拽住他的衣袖,哀求“不要去。”
裴景和甩了一下衣袖,转身,他愣住了。
满脸横肉的周大带着夫人和丫鬟小厮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看向我。
他眯着只有细缝的眼睛,打量着我和裴景和。
“裴家主和在下的妾室共处一室这是做甚?”
“妾?”
他似乎不敢相信,一双眼落在我身上。
“是,妾,我做了他的妾室。”
“妾,”他喃喃自语,“你不愿等我却做了他的妾?”
“哈哈哈哈,谢阿桃,你好的很。”
他冰冷的仿佛要杀人的目光让我忍不住头皮发麻。
“裴家主既然知道了,就可以走了。”
裴景和拢紧披风,又变回那个杀伐果断的裴家主。
我紧紧的抱着晞儿,过了许久他冷漠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
“她多少钱,我买下了。”
2
我被裴景和带回去关进了一个小院里,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
但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了我是那个背叛家主委身他人为妾的女子。
仆妇倚在门口啐了一口瓜子皮“咱们可真倒霉,怎么就拨了我们来伺候这个见异思迁的小娼妇。”
旁边的仆妇斜了我一眼,“真是浪费我们裴府的饭食。”
从那天开始我和晞儿开始被苛待。
馊了的饭食,被剪碎的衣裳,越来越少的炭火。
我闹着要见裴景和。
为首的仆妇冷笑一声,“呸,这才哪到哪,咱裴大人忙着呢,可没空见你。”
这就是他对我背叛誓言的报复吗?
直到被裴景和囚禁在小院里的第二个月,晞儿病了,一张小脸烧的通红。
我求仆妇去请大夫。
她们奚笑着狠狠地将我撞倒在地上。
“狐狸精生的小杂种死了才好。”
我抱着晞儿跌坐在雪地里,满脸绝望。
他的脸越来越白了,我只有晞儿了。
我咬紧牙,进屋里拿出剪刀不要命的刺向那些仆妇。
她们惊叫着四散开。
我抱着晞儿往门外跑,拼命的跑。
可是裴府太大了,我的头越来越沉最终力竭跪倒在雪地里。
漫天白茫茫当中,一双绣着松枝的烟灰色的靴子落在我眼前。
我好似找到了救星,紧紧地抱着他的靴子。
裴景和裹在一身银色斗篷里。
我顿了一下伸手扯向自己的腰带,薄薄的衣裳落在雪地上,露出里面桃红色的肚兜。
“求你,救他,怎么样都行。”
漫天风雪里,他的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再也撑不住,跌入黑暗里。
梦里是交织的蝉鸣,昏黄的油灯,阿爹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烟斗。
娘看着木板床上浑身血污的少年叹了口气。
“咱们自己家都没有粮食吃了,你还往家里捡人。”
梦里的谢阿桃杵着下巴,“是我发现的,但是阿爹拖回来的。”
“娘,你要数落该数落阿爹才对。”
“而且阿娘,你看他这身衣服,一看出身救不一般,等他好了我们狠狠地讹上一笔,然后给阿娘做一身漂亮裙子,给阿爹买一个新烟斗。”
娘用竹竿敲了一下我的额头。
“丫头,咱做人可不能挟恩图报。”
谢阿桃懊恼地嘟了嘟嘴,回过头却看见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清冷的目光救落在她身上。
阿桃愣住了,他的眼睛真好看,像,像星星。
画面一转又变成了满地的血,阿爹的烟斗摔在地上碎成两节。
有人叫我“阿桃,快跑。”
“阿桃,阿桃……”
所有的梦境都变成了薄薄的迷雾,好像有个人握住了我的手。
睁开眼,我浑身是汗,香炉里飘出丝丝缕缕的雪松香,我咻地坐起来,裴景和不在,床前只有一个小丫鬟,见我醒来,她眼睛弯了弯。
“夫人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什么也顾不得,急切地握住她的手。
“我的孩子呢?”
3
“你就那么爱那个为他生的孩子?”
裴景和带着一身寒风从门口走进来。
我没有回答,扑过去攥紧他的衣袖。
“裴家主,是我背叛了誓言,但孩子总是无辜的。”
“求你,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饶了他,放我们母子走吧。”
我实在不知道他把我囚禁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不想面对他,也不想看见他,我只想带着我的孩子平静的生活。
他攥紧拳头,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我的后背狠狠地撞在床沿上,我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如此狠厉的神色。
“走?去哪?”
“谢阿桃,我已经把你和那个,那个小的,都买了回来。”
“你是我的了。”
“好,”我平静地点了点头,一双手落在他的腰带上,“我现在就来伺候您。”
他制住我拽着腰带的手,一双眼睛盛满了痛意和失望。
“谢阿桃,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两个月以来的心酸和苦楚一下子爆发出来。
“哈哈哈,”我捂着脸大笑起来,是我想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我自甘堕落,我下贱!你嫌弃我倒是让我走啊!”
他气得厉害,一把抚开我的手。
“你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你就老实待在这儿,哪儿也别想去。”
他缓了一会儿,又说。
“那孩子他没事了,你不用胡思乱想。”
确定晞儿没有事了,我也懒得搭理他了。
这个院子比之前的院子大了许多,还有假山和池塘,我闲着没事就带着小蝶去池塘旁边喂锦鲤。
他躲着我,不碰我,也不让我见孩子。
几天后,穿着浅色蜀锦,拢着狐狸毛领披风的贵女找到了我。
她只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仿佛我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就是那个曾经救了景和哥哥的女子?”
“我是景和哥哥的未婚妻。”
她气度不凡应该是那个大家的小姐,和裴景和……很是相配。
痛意霎那间在心口蔓延,我低着头,老实的让她看。
她绕着我走了两圈嗤笑一声。
“瞧着也不怎么好看。”
她的小姐妹附和,“安仪,你何必在这种人身上费心思。”
“裴家主要是真喜欢她,何至于现在还没给她一个名分,他不过是碍着情分不好意思打发她罢了。听说她不但嫁过人,还有一个儿子。”
王安仪皱了皱眉。
“应该是,既然景和哥哥不好意思,我替他打发了吧。”
她随手丢给我一个钱袋。
“你要是识趣,拿了钱就走吧,这对你来说已经足够多了。”
她并不知裴景和拿了我的身契。
见我收起钱袋,她的眉眼更加轻蔑。
“谢谢小姐。”
她呼奴唤婢转身离去,徒留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裴景和,我们的誓言,你也没做到,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名门公子当然要配贵女的。
我攥紧钱袋,谢阿桃,逃吧。
4
似乎是我足够乖,裴景和渐渐放松了警惕。
不但让小蝶时不时带晞儿过来,还允许我们母子在整个裴家活动。
我摸清楚了进出裴家的马车,给了车夫几两银子,带着晞儿钻进送菜的木桶里。
到了集市,他将我们母子放下。
我带着晞儿换了一身衣裳,涂了锅灰,又用王安仪的钱在长安边缘买了户籍和房子。
对裴景和来说,我不过是一个背叛过他的女人,他不会动用太多人力找我,更不会想到我根本没出长安城。
可我和晞儿安顿下来的第三天就有官兵敲响了门,我心里不安,带着孩子躲进地窖里。
他们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啧,裴相国真是疯了,一个逃奴而已,至于动用这么多人吗?”
“相国说了,一遍找不到就找两遍,两遍找不到就找三遍,查户籍,查路引总有能查到的时候。”
“记一下这家不在家,下次重点看一下。”
此地不宜久留,我抱着晞儿,花重金坐上了离城的黑车。
走出长安十几里后,有士兵追上马车,粗暴地将我和晞儿从马车里扯了出来,我重重地摔在沙土地上,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
盼着他们不要认出我。
“谢阿桃。”
冰冷的马鞭挑起我的下巴,我抬头对上裴景和冰冷的眸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我也没有必要好好待你了。”
他把我儿子丢给士兵,一把把我甩到马背上,坚硬的马鞍咯的我溢出眼泪来,他不管不顾地策马狂奔。
回了府,他把我拽到房间里,扔到床上。
咬牙切齿地拽着我的衣服。
“谢阿桃,你不是想让我要了你吗?我现在就要了你。”
衣衫一件件被他粗暴地脱下来,我意识到他这次是来真的了。
霎那间一些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我瑟缩着抱住自己,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在枕头上。
“裴景和,不要,不要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