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女儿小蓝独自坐车去省城找到了萧北辰。
原来，小蓝是准备为我临终前的遗言要一个答案。
想帮我问萧北辰有没有爱过我。
但萧北辰看着小蓝那张与自己肖似的脸，却嘲讽道：“长得是挺像我的，但未必是我的孩子吧。”
最终，小蓝还是没有能够亲口问到这个答案。
1
我死后，女儿小蓝从她的外婆家偷跑去了镇上的汽车站。
她求着一名爷爷说要装作她的孙女，才好坐车去省城找爸爸。
找爸爸？
可万一被拐卖了怎么办。
我急得团团转，想在她耳边像小时候那样再教她一遍：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可是我说了小蓝也听不见。
因为我已经死了。
所幸，这位爷爷下车后直接把小蓝带到了警察局。
民警问小蓝叫什么名字，家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小蓝取出一直背在背后的粉色小书包，拉开拉链，取出了一张合照。
指着合照上面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本正经地昂头对民警说：“这是我爸爸，他是台球明星，你应该认识他吧。”
还神气地加了句：“这张照片里，我爸隔壁那个好看的女生就是我妈妈。”
观察民警微妙的面部表情后，小蓝接着说：“我叫鹿小蓝，我爸叫萧北辰。我走丢了，麻烦你帮我找我爸爸吧。”
看到民警紧蹙的眉头变得舒展，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用最小的声音自言自语：“妈妈，我来找爸爸了。”
我活着的时候，她只要我。
从不找爸爸。
可能现在她外婆的阿尔兹海默症日益严重，难以给她更多的关怀了吧。
她从书包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水煮蛋，吃得津津有味。
看到头发半湿的萧北辰迈着长腿，一脸不耐地走进来时，小蓝生生噎住了。
她急得直接把蛋黄吐了出来。
萧北辰浑身散发着刚运动完的荷尔蒙气息，居高临下地看着小蓝。
从小蓝的脸，到她的穿着，最后视线定格在她手里的碎鸡蛋壳和吐出的蛋黄上。
眼神冷漠。
小蓝充满希冀地喊：“爸爸……妈妈……”
萧北辰却面无表情地转头，朝民警的办公室走去。
他是因为听到小蓝喊了爸爸之后，又说了妈妈两个字，以为小蓝准备说关于我的事情才会那么态度冰冷的吗？
小蓝分明也注意到了他的态度，从刚才的充满干劲变得有点畏畏缩缩起来。
小蓝蹑手蹑脚地跑去垃圾桶丢掉了手上的垃圾，又用纸巾擦干净了手。
她应该是怕萧北辰嫌弃她脏。
小女孩的自尊心最强了，萧北辰一记寒光就能让她变得退却。
好。
萧北辰，你不需要认回这个你素未谋面的女儿，你做完笔录就赶紧走吧。
我不想你因为我的关系，对着一个小女孩出言不逊。
小蓝有身份证，警察到时候一查就能搜索到我的家庭住址，就能送小蓝平安到家。
没想到，做完笔录的萧北辰径直走出来，双手抱胸俯视着女儿。
“长得是挺像我的。”
“但未必是我的孩子吧。”
2
我从小蓝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失落。
也是。
素未谋面的爸爸对自己说的第二句话是怀疑自己不是他的孩子，哪能不伤心呢？
但小蓝立即掩饰住眼眸里的那一抹失落，满怀期待地抬头与萧北辰对视着。
用甜甜的声音讨好萧北辰：“爸爸，我可以去你家住吗？”
还带着一丝乞求。
可小蓝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她本不应该这般委曲求全。
小蓝，就让警察叔叔送你回外婆家好不好。
我真的急得团团转，但也无济于事。
因为萧北辰竟然带小蓝上了车，径直开去了他的别墅。
一路上，小蓝紧紧地抱着书包，怯生生地观察着车窗外接迥而过的高楼大厦。
我顿时鼻酸。
是我对不起小蓝，我自作主张生下他，将他囿于农村那一方天地。
别墅里。
萧北辰的妈妈不怒自威地坐在厅里的沙发上，一记嫌弃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扫荡着小蓝。
这眼神我很熟悉。
它曾经也是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
可我不能忍小蓝被这么蔑视，连忙去抱住她想把她护在身后。
可……
可我的身体径直从她小小的身体里穿过了。
我蹲在地上，僵持着双手怀抱的动作看向萧北辰。
萧北辰嘴唇抿紧，一言不发。
小蓝迈着小步伐，走去萧北辰他妈跟前，露出一个示好的微笑，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
萧北辰他妈却对跟前的小蓝视若罔闻，“北辰，这怎么就能确定这个脏兮兮的小孩是那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生的？”
脏兮兮……
不守妇道的女人……
小蓝愣在原地，低头注视着自己脚上那双鞋面有点磨破了的帆布鞋。
萧北辰无所谓地一笑，和他妈说可以过两天去做个亲子鉴定。
意思是他也不确定眼前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
意思是他也认为我是他妈口中的不守妇道的女人。
小蓝局促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北辰让王妈带小蓝去客房。
小蓝听话地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妈的身后，看着王妈给他张罗着叠被子、拿拖鞋。
王妈指着地上的拖鞋，让小蓝赶紧换上，不然踩脏了地板她又要搞卫生。
许是感受到王妈身上同样带着不善，小蓝一言不发地换了拖鞋。
随后门就被关上了，独留小蓝一人在这间毫无人气的客房。
小蓝又从书包掏出那张萧北辰和我的合照，目光幽幽地看着照片里面的人。
可怜的小蓝。
不但萧北辰一家人不待见她，连萧北辰家的佣人也不待见她。
小蓝，赶紧回外婆家吧。
那才是我们的家啊！
这个地方不属于我。
也不属于你。
3
王妈拿着一盒晚饭进来了。
小蓝看到好不容易有人进来房间，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王妈。我爸爸……”
王妈叉着腰打断：“什么你爸爸的，你以为刘姥姥进大观园啊，别在我们萧家乱认亲戚。”
小蓝只好抿着嘴巴不说话。
——这是小蓝认为自己犯错了才会有的动作。
可是宝贝。
你根本就没错。
我真的好心疼，小蓝才来萧家一天就受尽了委屈。
王妈走后，小蓝打开了那份饭。
辣子鸡。
麻辣牛肉。
肉类都是辣的，小蓝全都吃不了。
小蓝只好用清炒椰菜拌着白饭下咽。
突然想起了什么，小蓝从书包底部掏出一个压得壳都破了，被压扁了露出蛋黄的鸡蛋。
小蓝把那枚鸡蛋捣碎，混着饭吃。
我的小宝。
如果现在在家里的话，外婆得给你做香喷喷的饭菜了吧。
又怎么在这里受尽冷嘲热讽还吃这些东西呢？
最惨的是小蓝还没人给她洗澡。
她才五岁，平常都是外婆给她洗的。
小蓝研究了半天客房里的洗浴系统，不会使用。
她只好用洗手池里的水浸湿毛巾，胡乱地擦了下身子。
真是受苦了宝贝。
而此刻，房门突然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美艳的脸。
吴一雯。
那道秀眉看到小蓝那张肖似萧北辰的脸厚明显蹙了起来。
随即，萧北辰他妈从后面追来，亲昵地挽上了吴一吻的手臂。
“一雯，你别伤心。这肯定不是北辰的孩子，她当年离婚前就出轨了。”
“她就算是北辰的孩子，妈也不会认的。妈只会认你和北辰的孩子。北辰已经不是当打之年了，过两三年从台球俱乐部退役后就会回来接手公司，到时候肯定会比现在还忙，所以妈是想你们最好今年就要孩子的。”
原来，萧北辰都要和她有孩子了么。
不过，谁管呢。
但小蓝却眼角通红，面如死灰。
听了萧北辰他妈的保证后，吴一雯轻松地关上了房门，扬长而去。
小蓝愣在原地好多秒。
她把书房抱到床上，死死地抱住。
哽咽地说想妈妈了，想外婆了，还想家了。
宝贝，想家就回家吧。
终于忍不住，她哭了。
混着鼻涕和眼泪。
“呜呜呜……妈妈，我只是打算来找爸爸两天就回去的。外婆有老人痴呆，她有时候会忘了我们，所以我才敢偷跑出来两天。”
宝贝在自言自语对我说话呢。
“呜呜呜……为什么爸爸不肯认我啊？妈妈你以前不是说过我和爸爸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而且我看照片，明明我也很像爸爸啊。”
她哭着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脸憋得通红。
可能是没有安全感，她把书包抱得更紧了。
“妈妈，我好想你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爸爸吗？”
为什么呢？
“你死前躺在病床上，好像把站在病床前的奶奶当成了爸爸了，问爸爸有没有真的爱过你。可是奶奶不是爸爸啊，她当时没有回答你。你直到死去都没有得到这个答案。”
“我来这里不是想和爸爸一起过上好生活，只是想问爸爸有没有真的爱过你罢了。”
“妈妈，我来找爸爸是想替你要一个答案。”
要……
一个答案么？
4
答案嘛。
很显而易见。
他没有爱过我。
因为我们本就是协议结婚。
一纸契约，又谈什么爱。
可我那时候就是死脑筋。
我想啊，协议结婚是一纸契约，可寻常人家夫妻的结婚证又何尝不是一纸契约呢？
所以，如大河决提般，我没收住对他的感情。
他在和我协议结婚的时候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他不会对我产生任何感情。
我们之间协议结婚两年，目的是为了保住他的台球职业生涯。
没错，就是这么扯。
萧北辰是当时炙手可热的台球运动员。
除此之外，他还是国内地产大鳄的独生子。
家里不支持他的台球事业，意欲他赶紧回家接手家族产业，和吴一雯联姻。
可萧北辰是个台球脑。
他不愿意。
他想着娶个和劳什子联姻毫无关系的对象来阻止家族对他事业的操控，好继续他的台球生涯。
于是，他找到了当时的我，一名体育记者。
对于别人找我契约结婚这件事情，我大概率会骂一句神经病。
但是萧北辰我答应了。
因为该死的，我是他的粉丝。
谁懂长得超帅，球技出神入化，采访从不为难记者还言之有物的含金量。
我懂。
所以我同意了和他的契约结婚。
不就是两年嘛，就当是谈了一场触不可及的恋爱。
但我低估了萧家的势力。
萧北辰领我回家，全家黑脸，不给我好脸色。
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死活赖在家里不肯走的乞丐。
不过萧北辰只领过我回一次家就没有领过了。
他也很少回。
当然我不会笨到以为他在维护我，毕竟他也和家里不对付嘛。
但他又时常做出让我误会的举动，让我悬着的一颗心摇摆不定。
整个部门都搞不定的台球人物专访，萧北辰偏偏答应了我，还是独家专访。
搞得领导都夸我一句“虽然你的学校是二本，但恰恰不是这些oldschool的套路让你的采访更特立独行”。
嗯，可不特立独行么。
整篇报导有二分之一围绕着萧北辰的感情生活展开，台球相关只占一半篇幅。
但偏偏这篇独家专访点击率霸占平台第一，还登顶了热搜第一。
——【萧北辰还真不拿我们当外人啊，还在采访中澄清和联姻对象吴一雯的绯闻。】
——【我们还是很关注台球帅哥明星的私生活的。】
这个“我们”当然也包括我。
好吧我承认，当时占着自己和萧北辰的地下关系软磨硬泡让他答应接受我的专访之后我就得寸进尺了。
——得寸进尺地问了他私人感情问题。
我本以为他会拒不回答，没想到他会讲得这么细无巨细。
他说虽然从小就和吴一雯一起长大，但是不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因为俩人压根就不熟。
至于两家有意联姻，他是不会配合的。
他也有借此人物专访澄清绯闻的意思。
他说现在是自由婚配，不是包办婚姻的年代。
好一个自由婚配。
我回味着他说这句话时落到我身上的如有实质的眼神。
耐人寻味。
5
他有太多耐人寻味的眼神让我无力招架了。
就像是一头血脉喷张的狼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一只不知所措的白兔。
比如说在世锦赛总决赛那一晚夺冠后采访完后靠近我，用仅我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晚上等我”。
等他？
我对视上他那一双眼睛。
晦暗不明。
不是。他没喝醉吧？
事实证明他喝醉了。
在庆功宴上喝醉的。
回到房间跌跌撞撞的。
还猛地把脸贴近我的脸。
四目相对。
心跳乱撞。
在他密密麻麻的吻砸下来后，感受着他柔软的唇瓣。
我再次无力招架。
原来霸总短剧里演的给命文学是真的，以后再也不吐槽了。
不然的话就连带自己也吐槽进去了。
因为那一刻我真的想把命都给他。
还好，他没要我的命。
他只要了别的。
那一晚之后，我单方面认为我们之间有点不一样了。
我们之间相处越来越自然了。
不同于一开始说话的冷冰冰，他的话变得有温度起来。
——“除夕我要打表演赛，打完比赛我接你回家。宵夜你想吃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台球吗？不仅是因为我天赋异禀，还因为台球从来不会背叛我。”
——“天气太冷了，你在等采访的时候穿上我的羽绒吧。待会你先回去公寓洗澡吧，我还要练一下球。”
……
完了。
我完了。
在协议结婚的第一年，我很确定我真的彻彻底底沦陷了。
在我愁着两年协议结婚结束后要怎么办之际，我喝了萧北辰粉丝递过来的一瓶酸奶。
那位粉丝热情地将酸奶递给我，说务必要我尝尝他家那边的特色农产品。
或许是由于爱屋及乌，我没设防地喝下了。
粉丝看着我空瓶后紧紧捏着微微凹下去的瓶身，满意地笑了。
那一晚萧北辰又要练球，我突然感觉浑身燥热，便想着步行回公寓。
好吹吹冷风。
我的头晕晕沉沉的。
进去公寓，还没来得及关门，一双温热的手就覆在了我的背上。
我转过头去，看到眼前的萧北辰的脸模模糊糊的。
还有幻影。
是跳跃的红紫色的。
他扶着我的手臂，把我带到沙发前，一把将我推到沙发上。
“北辰，我还没洗澡。”
他不作声，直接将我的衣服撩了起来。
——“轰”
循着声音望去，垃圾桶像跳舞般在地上蹦蹦跳跳。
“鹿慕颜！师傅！”
奇怪。
怎么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萧北辰。
我顾不上扯好自己的衣服，只觉一阵晕眩，就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睡醒，发现自己还在沙发上，浑身腰酸背痛，还头晕头痛。
萧北辰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是不是对你抱有太大希望了。也是，你这种轻浮的女人随随便便就和我协议结婚。你搭上我师傅也不奇怪。只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背叛。”
原来昨晚那个粉丝是他师傅。
我明白了。
我被做了局。
我着急地向萧北辰解释，可他面若冰霜、置之不理。
依旧一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我，就像看一个小丑在做作卖弄般。
解释好像没用。
但我不甘心。
我只好将我不小心怀孕的真相告诉他。
可他看向我的眼神更显讽刺：“怀孕？”
“怀的谁的孩子？”
上一章
菜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