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已是第一章

教坊司的花魁娘子艺绝京都。

许多权贵愿花费万两黄金只为和她春风一度,可都被她拒绝。

为了当她的贴身丫鬟,我将自己伪装成了哑巴。

在弹琴时,花魁的衣衫被醉酒的客人弄湿。

我为她送衣,却不小心撞倒了屏风。

浴桶中的花魁娘子被惊的猛然站起,玉白的皮肤就这样一览无余的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这花魁,怎么是个男子?

1

我转身欲逃,却被花魁娘子擒住,天旋地转之间,竟然被拖进了浴桶。

「茯苓,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觉得你还跑得掉吗?」

他竟然连声音都不装了。

我坐在花魁娘子的腿上,身上的衣衫湿了个干净,手上还在不停挣扎,在触碰到花魁娘子大腿内侧的嫩肉时,像是被火烧般的缩回了手。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他将我抱的更紧。

「茯苓,我平时对你好不好?」

花魁娘子声音温柔,但语气中却隐藏着威胁之意。

嘴被人捂着,我只能拼命点头。

「那你不会将我的秘密告诉别人的,对吧?回答我!」

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最后一句更是染上了冷意。

我拼命摇头,半晌后,他才放开了手,语气中有几分尴尬。

「对不起,忘了你是个哑巴。」

我被他调转了方向,四目相对,他眼中幽暗的神色化开了几分。

好险,差点就要张嘴说话了。

花魁娘子抬手抚干我脸上因为惊吓而飚出的眼泪。

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脸。

「茯苓乖,只要你听话,我便疼你。」

2

我是一个来教坊司不久的小丫鬟。

半年前,花魁娘子看到了在街上卖身葬父的我。

他想要一个不会说话的小丫鬟,便将我带了回去。

他原本还想问我识不识字的,可看到我头上插着的草标时,微微叹了口气。

自言自语道:

「都沦落到卖身葬父了,又怎么会识字呢?」

可他不知道,我不仅识字,而且还不是哑巴。

我的父亲是个落魄秀才,混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考取功名。

那天我回家的时候,只看见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他说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如果我想不被牵连,以后只能装作哑巴的身份活着。

我问时谁害死了他,他却紧抿着嘴唇,不肯告诉我。

不多时,便撒手人寰了。

3

家中一贫如洗,连给父亲下葬的钱都没有。

我被花魁娘子带回来教坊司,才侥幸活了下来。

教坊司很好,在花魁娘子身边服侍更是好差事。

每次他表演完毕,台下的客人们都会争着往台上丢金银首饰。

他很大方,每次都让我挑自己喜欢的拿走,把教坊司的一众婆子丫鬟都羡慕的红了眼。

在知道花魁娘子的身份之后,他在我面前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当初非要找一个不识字的哑女当贴身丫鬟。

因为就算捅破之后,他也不担心秘密泄露出去。

要是他知道我不是一个哑女之后会怎样呢?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

但哑巴这个身份,要继续装下去了。

4

自那天起,他终于愿意让我为他更衣。

但在知道他的身份后,我却变的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他看着我通红的耳廓,有些恶趣味的朝我靠近,直到我的后背抵上了墙壁,他才停止。

「茯苓,你要赶紧习惯啊。总是是这样,以后该怎么伺候我呢?」

我红着脸朝他呆呆的点了点头,却将他逗的笑出了声。

他笑起来很好看,但他在外面却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清冷模样。

听说有客人曾经打赌,在云初娘子曲毕之后打赏千金能否搏其一笑。

可他见到台上千金的财物时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台下众人有些惊讶,纷纷赞他风骨。

经此一事,竟然让本就色艺双绝的他成为了教坊司的头牌花魁,名动京城。

5

这天花魁娘子一曲奏毕之后,有贵人让坊里的妈妈给递了话,说要在雅间请花魁娘子一叙。

花魁娘子朝台下看了看,在看到远处那个向他遥遥举杯锦衣公子时,目光了停下来。

锦衣公子与他四目相对,风流俊美的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们说那是教坊司数一数二的贵客,京城靖远侯家的世子。

他们一直谈到天黑,靖远侯世子从雅间里出来的时候,眸中还满是缠绵的情意。

花魁娘子也微笑回应着他,直到他走出门,脸色才变了下来。

「茯苓,回去给我多少烧热水,我要好好洗个澡。」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嫌恶,好像是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就在他拉着我回房时,却被坊中的另一个貌美娘子拦住了去路。

6

她叫月隐,是教坊司的前任花魁。

「季云初,你什么意思?满教坊司谁不知道靖远侯世子是我的贵客,你竟然抢就抢?」

月隐娘子气势汹汹,可她身量矮小,在身量高挑,气质清冷的花魁娘子面前活像个跳梁小丑。

「说完了吗?说完我们就要走了。」

花魁娘子淡淡道,连一个眼光都没有给她

可他这一举动却惹的面前人更加恼羞成怒,月隐娘子竟然要动起手来。

我上前想要拦住她,却被她狠狠的抽了一个巴掌。

涂着蔻丹是尖利指甲划破了我的脸颊。

花魁娘子的怒火被点燃,他将月隐娘子狠狠甩到了地上,留她一人在地上哭嚎。

回去后,花魁娘子拿出价值千金的舒痕膏,小心的涂抹在我的脸颊。

「她是个疯子,你下次见到她可得离得远一些。」

说着,他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

「我被她挠一下不打紧,可你是个小姑娘,要是留了疤痕可怎么办?」

花魁娘子就和月隐娘子在教坊司中自此结下了仇怨。

可她不敢在花魁娘子面前发作,想着我是个哑巴,便将怒火全部都洒在了我的身上。

7

她料定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不会被花魁娘子知道。

被人使绊子的滋味不好受,我心中也开始一天天愁闷起来。

许是心中的杂念太多。夜里我竟做起了噩梦。

我梦见我娘离家的那天。

她将我一个人丢在身后,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悲伤的哭了起来,还是没有忍住喊了一句:

「娘!」

说完之后,我便惊醒了。

而花魁娘子正站在我的床前,眸光幽深,脸上满是被欺瞒的怒意。

他忽的勾起嘴角,脸上有几丝阴恻恻的笑意。

「茯苓,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够忍心骗我呢?」

季云初微凉的手划上我的脖子,在咽喉处轻轻摩挲着。

我几乎是本能反应的翻下了床,恢复理智后,我马上跪在了季云初的脚下。

「公子,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我这条命是公子买回来的,要打要杀我绝无二话。」

季云初微眯着眼睛看着我,但骨节分明的手指仍然停留在我的脖颈上。

在生死之间,我想到了我爹临死时那张不甘又晦败的脸,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勇气:

「可我还要报仇,公子,我还不想死。」

我语气嘶哑,鼻腔满是酸意

8

季云初愣了一瞬,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

我将身体跪的更直,抬手起誓:

「我江茯苓在此起誓,在教坊司内看到听到的一切不会往外透露半分。若违此誓,短折而……」

我话还未说完,就被季云初单手捞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暂且再信你一次。」

知道自己捡回来一条命之后,我身体一软,浑身如同脱了力一般。

我爹直到咽气时都没有提自己的仇家究竟是谁。

他不想让我沉溺于仇恨,要我好好过日子。

可日后该怎么过呢?

就算是命如草芥,我也不愿意庸庸碌碌的活着。

我宁愿痛苦,也不要麻木,我要求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我爹还在世时,为人内敛端和,从未与谁结过仇怨。

在秀才及第后,他想去考取举人,可接连考了好几次都没有考上。

家中银钱耗尽,连母亲也被他逼的走投无路,另嫁他人。

他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们拿了文章便罢,为何还要将我逼到如此境地……」

9

我不知道季云初是不是真的对我放下戒心,但自从知道我是不是哑巴之后,他愈发稀罕跟在我的身边。

有时就算他与那个靖远侯府世子在一起时,也会让我在一旁伺候。

他们并不是坐在一起,而是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纱。

季云初就坐在纱后抚琴,琴声潺潺,身影在细纱的笼罩下愈发朦胧。

他很少说话,可那靖远侯世子看着季云初的桃花眼中,情愫却愈加厚重。

「本世子观教坊司的女子,对待权贵多是一副谄媚讨好之色,像云初娘子这般玉洁冰清的人,本世子所见甚少。」

靖远侯世子问季云初所弹琴曲的名字。

季云初只答是新曲,还未来得及取名。

靖远侯世子将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收起,脸上满是风流的笑意:

「那本世子就提云初娘子想个名字如何?」

他顿了一会,接着说道:

「不如就叫’落竹声声惊春序’?」

10

我的耳边轰的炸起一道惊雷,就连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在我父亲那篇唤作青玉案的文章中,恰好就有这样一句诗。

落竹声声惊春序,白马春衫慢慢行。

季云初敏锐的察觉到了我的反应,在靖远侯世子面前很少说话的他开始出言解围:

「世子所赐,果然是个好名字,就是不知道这句诗有何典故?」

靖远侯世子的注意力被季云初吸引,开口回答道:

「这是本世子当年考取举人时所写的一首诗,文章叫做……青玉案。」

靖远侯世子思量了一会儿,说出了这篇文章的名字。

青玉案是我爹的文章,也是被他人盗走的文章。

是偷了他文章的人害了他吗?

时至今日,我终于找到了杀父仇人的一丝线索。

我将指甲狠狠的嵌入了掌心,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靖远侯世子也注意到了我,在他开口询问之前,我就晕了过去。

在漆黑之中,我听到季云初对靖远侯世子的解释道歉,然后又有人将我抱起,送回了那个弥漫着兰草香气的床榻上。

11

季云初拍拍的我脸,轻声道:

「人已经走了,你就别再装了。」

我依然不动神色的闭着眼睛。

他摸到我腰间的软肉,开始轻挠起来。

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身体微微颤抖,睁开眼睛对上了季云初含笑的眼眸。

「公子……我只是觉得有些头晕。」

「哦?」

季云初捏捏我的脸,有些恶趣味的说道:

「虽说本公子将你买回来的时候瘦的跟个小猴似的,可好吃好喝将养了这么长时间,倒也长了不少肉,刚刚抱你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你告诉本公子,为何要在靖远侯世子面前装晕?」

他凑近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虽然带着笑意,可眼底确是冰冷的审问。

我还想糊弄去,却被他下了最后通牒。

我不想离开教坊司,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查到关于我爹死因的蛛丝马迹。

自知瞒不过,我只好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季云初。

12

我看不懂他眼中翻涌的神色,,可他却只告诉我:

「靖远侯府树大根深,不要去自找麻烦。」

自这之后,季云初对我的态度冷了下来,在和靖远侯世子独处时再也不让我去近身伺候。

只是每次回来的时候,都让我准备好热水,为他沐浴更衣。

月隐娘子看季云初的眼神越来越怨毒,自从那次靖远侯世子认识季云初之后,就再也没在教坊司找过她了。

我对她留了些心,竟知道了她买通胭脂铺的伙计让其在季云初的胭脂中加料的秘密。

手段简单低劣,但却是在教坊司中可以快速摧毁一个人的方法。

容色与技艺是教坊司姑娘的立身之本,摧毁他人的容貌。就等于断送了他人的前程。

在不伤及他人性命的情况下,不会有人为你伸张正义,就连教坊司的坊主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没有人会因为一步坏棋而浪费其他的棋子。

我没有将事情告诉季云初,这般的小事,还不至于沾染他的眼睛。

胭脂送来的时候,我本可以直接扔掉的。

但我却偏偏顶替了分东西的丫鬟,偷偷的将下了药的胭脂和月隐的调换。

13

意料之中,她的脸出了问题。

但我没有想到,她的脸竟然会烂成了那般模样,就连眉毛都被腐蚀掉了,就像被人剥了一层皮,露出了内里粉嫩的红肉。

她像是一只恶鬼一般,朝季云初房间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虽心中惊诧,却还是定了定身子,一言不发的将她甩到了门口。

事情惊动了教坊主,见人过来,她立刻爬到教坊主的面前,声泪俱下的控诉季云初害她。

她的声音很大,看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时,骇人的面目上才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教坊主安抚着她的情绪,一副和稀泥的样子。

月隐知道,现在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她是动不了季云初的。

而此刻她想要的,不过是将季云初拖下水,毁掉他的声名而已。

当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诬陷你做了恶事,不管你做没做,你都已经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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